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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条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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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林見捷:我想去捕捉家庭生活的神秘感

发条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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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去年在柏林電影節做的採訪,也是人生第一次採訪。

原文於2024年11月19日首發「耐觀影」

本文提及的電影/書籍皆為大陸譯名
《家庭簡史》海報

耐觀影:“入侵者”這一概念或者這種類型在國產電影中是很少見的,是什麼樣的機緣巧合讓您創作這個電影?

林見捷: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倒沒有想到說“入侵者”這個東西。家庭生活對我來說一直有一種神秘感。好像我有一種好奇心,比如說你在看到全家福的時候,大家都在笑,但是我會想每一個笑背後他們個人自己會在想什麼東西,所以我覺得是一種好奇心的驅使,讓我想去捕捉這種家庭生活的神秘感。

耐觀影:導演您是華中科技大學生物信息專業畢業的,父親這個角色,他也是在這類公司做相關事情,創作父親這個角色的時候您有什麼心得,跟您的個人經歷有關嗎?

林見捷:我一開始並沒有特別想到生物學家這個點,而剛好是在想父親這個角色的時候,突然間有一些瓶頸,我就在重新思考。因為一開始他不是個生物學家,他是別的職業,但是我想了好多,我就覺得好像少了一些東西。突然有一天我就想通了,我覺得可能是我一直在在回避我之前的專業,因為我覺得之前一直不是做電影,但我後來發現我不應該去回避它,要去接受它,同時去放大它。

所以我就決定他會是個生物學家。當我做了這個決定之後,這個片子的視角也有一些不同,所以才決定說用這種類似在顯微鏡下觀察的方式去觀察這個家庭。這個決定了之後,你就會發現外來者的視角就很自然的就出現了。因為同時還有包括一些帶類型片的想法,其實就好像很多東西都自然出現了。


耐觀影:電影中出現了大量顯微鏡下細胞的運動,您把它和現實中的畫面剪輯在一起,這有什麼寓意?臨近結尾的時候有一個高速路,它像血管跳動的感覺,片中出現了很多這種類似於細胞的表達,它跟城市有什麼聯繫嗎?

林見捷:我覺得有,但是具體每一場戲是什麼樣的意思,可能需要觀眾自己去解讀。它的整體的思路是我在讀書的過程中就發現,其實微觀的世界跟宏觀的世界有很多很相似的東西,我們宏觀的世界當中發生的一些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一些互動,其實在微觀世界也有。比如以這個片子為例,所謂的病毒入侵,其實在微生物的世界已經就有了,我們現實世界只不過是另外一種表現形式而已,有這種可以對比的東西。我們也希望每一次這些植物出現的時候都會有一些不一樣的含義,但是這些東西可能還是要交給觀眾自己去理解。


耐觀影:導演您是如何看待中國中產家庭和中產階級故事,在國產電影大眾視野里出現比較少的這種現象?您是否有意的在影片里規避暴力女性以及對這種階級矛盾的討論?如果對比《寄生蟲》,似乎您的故事只展現了中產階層家庭,是一種單向的家庭入侵的故事。

林見捷:我覺得可能是因為重點不太一樣,我可能會關注階級,但是更多的可能是中產家庭,因為中產群體在華語電影當中展現的並不是特別多的,然後對我們來講,當然不是因為它展現的不多,我才要去展現它,而是因為確實是對這個群體有興趣,而且他們所面臨的很多問題,可能也是身邊的很多朋友他們經歷過的,有很多的素材可以去篩選,可以去借鑒,所以我覺得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至於說為什麼沒有展現嚴肅的家庭,我覺得是一個創作上的處理。我在一開始的時候還是寫了他自己家庭的一些情況,但是我後來就決定把它刪除了,因為我覺得這樣的話人物能夠有更多的多義性,他是一個特別的人物,每個人可以有不同的理解,他有非常足夠的維度,他到底是無辜的還是處心積慮的,他說的話到底有多少是真實,多少是虛構的,他這個人物到底是具象的還是抽象的,這些問題我覺得觀眾是可以在片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的。

我覺得剛好這樣的一個藝術上的處理,能夠讓他的獨立性最大化。其實它的重點更多放在塗偉家一家三口的,他們自己本身的需求,他們自己本身的想法,心理上的,觀眾會有自己的理解。

耐觀影:本片在聖丹斯首映的時候,被很多的外國網友稱,它很像模式化的故事,類似《聖鹿之死》《天才雷普利》,包括最近上映的《薩特本》,您在創作這個故事的時候,有借鑒這些歷史文本和經典電影嗎?

林見捷:對我來說更多的是從現實出發去構思這樣的一個故事,我覺得借鑒可能不太準確,但調研是有的,你會知道什麼事情已經被做過了,什麼事情沒有被做過。我覺得很欣慰的是幾乎所有的演員都說這個片子讓他想到了12345,但是又都不一樣,我覺得這對我來說已經是很難的一件事情。

《家庭簡史》靜幀

耐觀影:這部片子的美術令人印象深刻,比如家裡的設計,有魚缸,有竹林,這種很中國化的元素,也有極簡主義的風格,它整個建立起了一套獨特的審美體系,觀眾能夠進入到這個世界,在視覺方面你有什麼小設計或者說是從哪得到的靈感?

林見捷:我當時跟美術和攝影聊整體的視覺呈現,也是從人物出發。我知道我們是要講一個中產的故事,所以它有一定的階級屬性,但是更多的從父親這個人物出發,因為這個家更多的反映他的品位,這個人物本身,他既有所謂的在西方留學的經歷,有一些可能對極簡主義的偏愛,他的性格上的一個點,但是同時他又是一個很綜合的價值觀人物,所以他會希望能夠把一些中式的元素,以一種比較現代的方式去呈現在他的家裡面。

所以我覺得這個是整體的出發的,它是根據人物,這些元素其實也是反映中西之間的結合,包括新中式其實也是古今之間的結合,一個中式的現代化,其實它有一個新的結合的理解。


耐觀影:有一個場景是閆碩他一直走,走到一個光明的地方,然後在一個類似於玻璃門的地方消失了,鏡頭一直跟著他移動。您自己如何理解這個片子的結尾?

林見捷:從意義上,我不能跟你說,因為我覺得它還是要有它的多義性。對我來講可能在看到這兒的時候是很多人所追求的反轉,劇情上的反轉,但是我覺得很少的片子能讓你對整個故事的解讀,可能會需要有創新的解讀方式。我覺得這也可能是一個點,讓他對整個故事、這個人物的這種解讀會有疑問,也許會有一些新的思考,這個是我給他們創造的一個機會。

我覺得反正這算是一個冒險。做了這個決定之後,我必須要有一個很開放的心態去接受,可能觀眾會有不同的解讀,會有不同的理解,可能有的人會想一些最表面的層面,他就可以把它很簡單的說成鳩佔鵲巢的故事,但也有人可能會再往下面深究去多看的時候會有很多不同的層次,但是既然我完成了這樣一個作品,我就把這些解釋的權利,解釋的可能性交給觀眾,我也需要更加開放一點去接受這件事情。而且包括不同世界不同區域的觀眾也看。這是電影有意思的地方,電影很特別的地方。

耐觀影:有沒有觀眾的觀後感,讓你覺得自己沒有這樣想過?

林見捷:我沒有這樣想到的,好像倒不一定,但是他們有兩個說法讓我一直印象很深,一個是有的人說這看上去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但是裡面有非常多的複雜性。然後還有一個說法是說他們在看完片子之後,很長時間一直在回想,在感受,電影能夠跟著他們走出電影院之後很長的時間,我覺得這是讓我很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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