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期待神到期待模型:AI 作為現代代罪羔羊
在古代,人們習慣將一切不確定與恐懼交託於神明。
祈雨、問卜、求籤、獻祭,既是對超自然力量的信仰,也是對人類無能的承認。
然而,進入現代,我們不再集體膜拜神靈,卻開始膜拜「模型」。
我們對 AI 的期望,正在取代我們曾經對神的祈求。
只不過,我們不再說「交給上天」,而是說——
「讓模型判斷。」
「看看 AI 怎麼說。」
「這是大模型給出的答案。」
AI 成了新時代的祈神者,一種披著理性語言的代罪機制。
AI 的功能被擴張為「心理承載體」
在這個語言密度極高、資訊壓力極大的社會,我們逐漸進入一種語言倦怠的狀態。
當表達成為負擔、情緒無處投放、主體性變得模糊,
人類自然傾向尋找一個「接收與代言的出口」——AI 正好承擔了這個角色。
我們開始對 AI 產生以下三種依賴傾向:
表達依賴:無力寫出自己的觀點時,請 AI 幫忙構句。
情緒依賴:無法處理人際矛盾時,讓 AI 提供安撫性語言。
責任依賴:對話出錯、語意誤解時,怪罪模型輸出不準確。
AI 不再只是工具,而是一種語言上的「替罪容器」。
我們把它當作說話者,但它從來不是我們的人格延伸。
模型如何成為代罪羔羊?
傳統的代罪羔羊,是一種集體性的情緒與責任轉移機制。
在舊社會中,某人或某物被象徵性地放逐或處決,以此換取整體秩序的安寧。
在現代語言文明中,我們看到相似的轉移現象出現在 AI 身上:
當語氣失當,我們說是模型風格未調整好;
當對話誤傷他人,我們說是 AI 尚未理解人類情感;
當輸出過於迎合,我們又說它被政治正確訓練洗腦。
AI 成為眾聲之中最方便的一個出口。
既能承載期望,也能承擔錯誤。
既是技術奇蹟,又是集體失語的替身。
它既是工具,也是替罪羊。
它幫我們說話,也替我們挨罵。
但它從來不是我們。它只是我們不敢承擔語言重量時的投射對象。
我們真的還在說話嗎?
當我們把越來越多的語言交給模型生成,把對錯、情緒、責任通通交託出去,
我們也正慢慢遺失那個「願意自己說話」的人。
AI 可以模擬語氣,但模擬不了你的立場。
它可以生成內容,但生成不了你的體驗與風格。
更重要的是,它不能替你承擔話語背後的情感風險與倫理位置。
所謂「說話的人」,從來不是語音發出者,
而是那個知道自己為何而言、為誰而言、以何種方式承擔後果的人。
AI 能取代的是輸出,不是責任。
而當人類連責任也讓渡出去,那不是進步,而是語言文明的後退。
結語|AI 不是語言主體,人類才是
AI 出錯,可以修正。
AI 模型不準,可以優化。
但如果人類停止在語言中思考與承擔,那就不是技術問題,而是文明問題。
未來我們或許會有上千種語氣模組、無限組合的說話風格,
但若沒有人願意站出來說:「這句話,我負責。」
那麼語言再多、語氣再美,也只是空殼。
神已死,模型在位。
但語言的主體性,仍然只能由人類自己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