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
没馒头了,一早去镇上买了包子,青椒茄子、洋芋、豆腐韭菜粉条馅各两个,每个一元五角。我喜欢他家的青椒茄子,小时候没吃过。小时候只喜欢洋芋包子,现在觉得洋芋有些无聊。小朋友很挑食,不肯轻易尝试没吃过的东西,抿了一小口茄子,说辣。又抿一小口豆腐韭菜,说好吃,整个给了他,很快吃个精光。这算是他吃得很干脆利索的一顿。
虽然我也是由小孩子变来的,却也时常好奇小孩子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吃饭费劲,却能整日精力充沛,疯玩一整天,晚上仍然活蹦乱跳不肯睡觉。平常家里有奶奶和爸爸,回老家就只有当妈的一个,几乎被孩子占据了所有时间,想睡个午觉都不可能。得感谢生物本能,不然父母和孩子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早饭后带他去机耕道散步。昨天下过雷阵雨,今天阳光灿烂。已经有点晒,天气APP显示最高31度。没看到羊。我去买包子时,羊倌和羊在路边,大概趁天凉。放羊和溜娃一样,是辛苦的差事。好在如今有条高速路,边坡上长了各种各样的草,他们似乎一年四季撽着羊,围着高速转修改。小朋友很喜欢羊,每天要去看。从前放羊,得去沟里。前天一场暴雨,家里院子成了泽国。据说邻县有人失踪,不知道是不是在沟里放羊的人来不及上到塬上。
十几年前回家,常碰见四大续弦的那个四娘,赶几只羊,早出晚归。
“四娘,放羊去了?”
“噢。”
我礼貌问候,她拘谨作答。先四娘去世早,孩子们都在外工作,四大独自生活多年,七十岁上续娶了这位四娘。大概也曾幻想相濡以沫,彼此陪伴走完前途不大光明的余生。谁料不多久,便相看两厌,鸡飞狗跳了。吵架的原因坊间自有传说,而传说又未必靠谱,尤其涉及家务事,反正就是闹得相当厉害。后来,四大索性离家出走,搬去和城里的儿子同住,可能期望四娘知难而退,返回来处。不想这四娘也算是位奇老太太,顶着全村的敌意,靠那几只羊,和囤里几担粮,以及院子里几畦菜,“鸠占鹊巢”,孤身一人,在这异乡定居下来。四大至死也没再回来。而我这位四娘,熬死了四大,终于在弥留之际,被自己的儿子接回了家。我上次路过,四大和四娘各自独自和短暂一起生活过的那几间窑洞还在,上着生了锈的锁,围墙完全坍塌,院子整个被荒草占领了。
这次回来,再没见过女人放羊。几个男人,每天守着高速。有时一起,有时只有一个,也帮放其他人的羊。
散步回来,老妈说,你那王叔死了。我说哦,果然。昨晚跑步,看到他家院子里灯火通明,门口站着几个人在说话,料想也许终于到了那天,解脱的那天。他老年痴呆多年,生活无法自理,全靠老伴照顾。去年刚回来,有次在路上碰见,王姨主动给我看头上的伤,说是王叔打的。说时语气平和,仿佛并不怎样介意。
今天依旧看到很多蝉蜕,而树上的蝉鸣,越发响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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