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備忘錄 No.11：她還記得，但不記得我是誰

我站在病房門口，看著她坐在窗邊，陽光落在她的肩上，就像我第一次遇見她時一樣。

她正翻著一本厚厚的舊書，像是很專注，但偶爾會停下來、望著窗外，像是在等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敲門。她轉頭，對我微笑。

「你是……？」

她的語氣輕柔，眼神卻沒有焦距。

我走近，努力讓語調聽起來像個剛好路過的熟人：「我叫程翎。是你的朋友。」

她點了點頭：「翎……這名字有點熟。」

我沒說話，只是坐在她對面，陪她一起看著書。

—

醫生說，她的記憶沒有完全喪失，只是像抽屜被關起來一樣，鎖住了某一段時間的片段。她記得很多人、很多事，但唯獨「我」這一段，好像被誰按了刪除鍵。

我問醫生：「那還能回來嗎？」

醫生聳肩：「記憶不是線性的，有時候它會自己找路回來。但有時候……也不會。」

—

我開始每天帶些我們的過去：一張照片、一段錄音、一封她寫給我的訊息。

她會好奇地看著那些東西，像是在讀別人的故事。

「這女孩子，好像很喜歡你喔。」她笑著說。

「是啊。」我回，「她以前每天都寫備忘錄給我。怕自己忘記。」

她笑了笑，忽然問：「那你有寫給她嗎？」

我停了一下，點頭：「有。我也怕她忘記我。」

「那她有看嗎？」

我沒回答。

—

她睡著的時候，我打開手機，看著那個我們曾共用的備忘錄頁面。

她最近沒有更新，但我還是每天寫。像是寫給過去，也像是寫給未來的她。

「如果你有一天忘了我，我不會怪你。」
「但如果你哪天突然想起我，也請不要告訴我。」
「就讓那個記得我的你，慢慢走回來就好。」

—

她醒來的時候，望著天花板出神。我走過去，她忽然說：

「我剛才夢到，有個人說……他會等我記得。」

我心一震：「那你記得他是誰了嗎？」

她搖頭：「只記得他聲音很好聽，說話的時候，空氣裡會有一點點沙沙的聲音，好像……像備忘錄那種錄音。」

我沒說話，只把手機放在她枕邊。

錄音開始播放，是很久以前她自己錄下的：

「如果哪天我真的忘記你了，請你不要提醒我……」

她閉上眼，靜靜聽著。沒有流淚，但我知道，她心裡有什麼地方開始鬆動了。

也許她還記得。只是，不記得我是誰。

但這樣也沒關係。我會一直寫，直到有一天，她再度打開那個抽屜。

（待續）

▶️ 備忘錄 No.12：不是每段記憶，都需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