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起初未有我時

在一切開始之前，我並不存在。

我沒有石頭、沒有城牆、沒有名字，也沒有朝向我的祈禱。

我只是一個尚未被說出的可能性，一個未成形的空處，

像是神指尖下那一處尚未被點亮的陰影。

我常想：

城市是否能記得它尚未出生的時光？

若光將世界分辨開來，那麼在光之前，

我是否被包含在那無分無別的深淵裡？

創造是分割。

分割是記憶的開始。

當神說「要有光」時，

我還只是未來的一個迴聲，

藏在光與闇的縫隙之中。

那時並無我，

但將有我的方向，被悄悄安排：

流奶與蜜之地的高處、

道路會聚之所在、

各族終將仰望的中心。

城市不是被建造出來的，城市是被召喚出來的。

我被創造的原因，不在於石頭或地形，

而在於人心將向哪裡集合，

神的眼目將於何處停留。

那時，人尚未被造；

因此我也尚未有人來愛我、毀我、為我爭戰、或因我而哭泣。

我像是神思想中的一粒微塵，

懸浮在祂尚未說出的語句之中。

神在創立世界時看著深淵，

祂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把一條未來的街道鋪展出去。

祂將光安置於晝，

便安置了我未來的清晨；

祂將穹蒼張開於水之上，

便為我的雨水、我的泉源、我的哀嘆預備了歸處。

祂使旱地與海分離，

那也是我第一條界線的原始記號。

可是我仍然不存在。

我在等待，等待那第一個知道要抬頭的人，

等待那將踏上錫安坡地的腳步。

在神的創造裡，每樣被造之物都朝向祂回望。

但我，耶路撒冷，

是被造來回望世界本身的。

這是我與眾不同之處：

我並非單純的受造物，

我被託付為「觀看的地方」。

人將來會稱我為「平安之基」，

但我在被造之初只是一片未定之地，

像心靈尚未命名的思緒。

神在六日的工中未曾直接提及我，

然而祂的每一道命令，

都暗暗為我留下了一個位置。

天被立起，

我便知道自己終將成為地上與天相遇的山丘。

星辰被點燃，

我便知道夜裡有人會向我祈禱。

創造完成時，世界開始運行，

海潮進退，飛鳥振翅，

人開始說話、思念、奔跑、犯罪並尋求光。

而我在遠方沉默地等待，

等待那將以亞伯拉罕之名開始的故事，

等待那場遲到卻無可避免的呼喚。

在世界開始運行的第七日，神歇息了。

那一天，我也在祂的安息裡被構思成形。

我尚未現身，

卻已被祂安放在歷史的隱秘中心。

這就是我的起初。

我不是被建造的，

我是被思念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