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乐剧本:《新薄雪物语》(1741年,文耕堂・三好松洛・小川半平・竹田小出云) 的《园部兵卫屋敷》齣
日本文乐剧本:《新薄雪物语》(1741年,文耕堂・三好松洛・小川半平・竹田小出云) 的《园部兵卫屋敷》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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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薄雪物语‧园部兵卫屋敷》
(菅丞相)走出。「我未曾见过在石头上写字,也未曾用过竹制的牙签。」这首菅家的御咏歌道出了无辜的冤屈。为何刀的除秽仪式难以举行?父母之间交换了孩子,生死未卜的今日生命何其短暂。尤其是在园部兵卫的宅邸中,其夫人阿梅为此忧心忡忡。她将媳妇视如己出,担心这寄养在家的媳妇会不会生病,一天数次探问,频繁地来到这间作为临时牢房、阳光照不进的房间。薄雪公主的身影,彷彿随时都会消融。
「喂,篱!妳怎么不用心点?做些花结或松结之类的手工来安慰公主的心情。事情总有轻重缓急,居然说她参与了诅咒和谋反,真是可怕的阴谋。公主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虽不是夸赞自己的儿子,但我家左卫门绝没有策划这种不正当恶事的居心。这完全是无妄之灾,明摆着的事。唉,小曲不也唱道:『北山时雨,云开雾散终会晴。』很快,世间的风评也会转好的。别太苦恼了。」
听了这番话,(薄雪姬)说:「啊,请别再这么说了。自从来到贵府,日日夜夜承蒙您费心关照,这份恩情令我惶恐不已。说起来,本应是我侍奉您才对,世事真是颠倒了。我已注定百口莫辩,无论将面临何种罪罚,我都下定决心,绝不玷污左卫门大人的名声,不让他被人耻笑。虽然已无留恋,但只想再见他一面。」话音未落,泪水已先行流下。
(阿梅夫人)说:「妳的心情我明白,我也想让妳们见面。唉,听不见我们祈祷的清水观音菩萨啊!这不是发生在别处,而是眼前的大难。左卫门夫妇俩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有人能说一句『事情是这样的』,就不会遭受这般苦难了。」她对着佛像抱怨,泪湿衣袖。
就在此时,园部兵卫静静地走出来,说道:「哦,公主,从昨晚起就没见到您,一切可还安好?关于妳们的处境,我这些天来仔细思量,深信这绝非妳和犬子的罪过,完全是那告发的秋月大膳在无事生非。然而苦无证据,日子一天天过去,若官方的处置变得严厉,案子移交到六波罗殿手中,不知会受到何种拷问,无辜之身恐将在黑暗中被折磨至死。这些日子我心中反覆思量此事,终于下定决心,打算暗中让妳从此地逃走。啊,篱,妳也做好和小姐一同离开的觉悟吧。妻平!妻平!」
他一呼唤,便有人应声「在!」,并拿来了斗笠、草鞋等旅行用具,早已准备妥当。
「公主,听见了吗?虽然我有很多同门或亲戚可以托付,但为了保密,不能把妳送到那些领有俸禄的人家。这个妻平,虽然外表看似卑微,但我看中他的忠心,才让他做了左卫门的仆人。他的家乡在奈良的大和,当麻寺附近。妳就安心在他那里待着,虽说要待到何时未定,但相信不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快点离开这里吧,准备一下。」
兵卫催促着,但薄雪姬端庄地伏地行礼:「承蒙您为我设想到最后,赐我逃脱的恩德,我绝非不知感恩。但让左卫门大人独自受苦,我一人得救又有何用?如果可以,能否请您与我父亲大人商量,让左卫门大人也一同逃走呢?」
「公主,妳说傻话了。我之所以如此费心照顾妳,正是因为妳是我可爱的儿子左卫门所珍爱的人啊。留下他,我还能见到什么苦难呢?别担心了,快准备吧。篱,妳在想什么,还不劝公主准备?」
「哎呀,这……」
「『这』什么?难道妳不打算带公主逃走吗?为何违抗我的命令?」
「啊,我并非要违抗您的命令。但请您也站在公主的立场想想,身为寄养的公主,若是逃亡藏匿,将会触怒官方,而殿下您作为私放犯人是显而易见的。即便您能辩解说她自行脱逃,您也难逃监管不力的罪责。您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却仍将媳妇视如己出,不惜承担日后的灾祸,这份慈悲心,作为亲家之道已尽。但身为媳妇,我连一天的孝道和侍奉都未能做到,在接受您如此大恩之上,怎能明知会给您带来后患还逃走呢?又怎能开口说要一同前往呢?即便伊贺殿下听闻此事,会称赞我们『逃得好』、『跟得好』吗?还是请您将我们留在此处,成全公主一直以来的心愿,让她与左卫门大人同生共死吧。」
「哦!说得对,篱!说得好!我并非要违逆您的心意,但唯独此事,还请您宽恕。」薄雪姬也表明了绝不逃走的决心。听了这番话,兵卫的夫人也无言以对。
兵卫大声道:「什么?不肯走?唉,女人家就是囉嗦,净说些歪理。妳们只想到我事后会遭难,真是多余的操心。既然妳们将媳妇视为女儿,却不把公公当作父亲,不听我的话,那从今以后,我们就断绝关系,形同陌路吧!」
「呀!」
「哼,叫得这么大声,若真怕断绝关系,为何违抗我的话?改变主意,愿意走了吗?」
「啊……我愿随行。」
「我走,我走。请您息怒,还请您说一句,我仍是您的女儿,父亲大人。」薄雪姬俯身痛哭。
夫人怕她们再次变卦,赶紧催促,好不容易将她们带到庭院。但薄雪姬步履娇弱,难以前行。
「妻平,你明白吗?要照顾好重要的公主。我早就知道你和篱之间的关系,但年轻人嘛,人之常情,我一直假装不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你们夫妻俩,我把公主托付给你们了。」
「呀,这真是天大的恩典!能奉命照顾少主夫人,还能蒙您赦免我与篱的私情,让我们结为夫妻,真是……唉呀,就算头颅与身体分离,也绝不会让公主殿下受到一丝伤害。恕我冒昧,请您就像坐上了大船一样放心吧!来,请上路吧。」
在妻平的催促下,薄雪姬含泪告别:「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再会了。」
「喂,安顿下来后,立刻捎个平安信来。」兵卫夫妇伸长脖子,直到看不见人影,送别的与离去的,心中都充满了离别的凄凉与不安,如同被拆散的丝线,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喂,夫君。好说歹说,总算让公主逃走了。但万一明天上面有命令下来,留下的左卫门该怎么办?想让他逃也逃不掉,想让他走也走不了,人手都在别人那里。再怎么挣扎焦急也只是空想,我们终究会看到悲惨的结局吧?我越想越担心。」夫人话语中带着泪音。
兵卫屈指计算着日子:「嗯……明天是辰日,是宫中的吉日。后天是先主等觉院殿的忌日。这两天应该不会有审判的顾虑。趁此期间,我去见伊贺守,就说公主是自己逃了还是我们放走的,随机应变,总有办法可谈。别担心,别哭了。」
正在安慰之际,值班的仆人前来通报:「幸崎伊贺守大人派使者前来,请求会面。」
「呀!说曹操曹操到,快请进来。真是意想不到的使者。夫人,妳也躲起来听听他说些什么。」
等待片刻,伊贺守的使者,名叫刎川兵藏,手捧太刀箱走进来,行礼道:「我家主人吩咐,关于寄养在贵府的左卫门殿下之事,他日夜祈祷,希望能找到辩解之词,保全其性命。不料今早,(菅原道真)已明白招供,承认是自己在影之御太刀上施加了诅咒天下的符咒。因此,已用那把诅咒之刀将其斩首。现将此刀连同血迹一并呈上。如此一来,贵府的公主也同罪难逃,请用此刀将其处决。稍后,我家主人会亲自将左卫emon殿下的首级送来,与公主的首级一同上交六波罗府。」
兵卫听后大惊失色,只说了句「啊,竟做出这种事」,便呆立当场,欲哭无泪。一旁的夫人窥见此景,再也无法克制,放声大哭起来。
兵卫定下心神,说道:「使者大人,请回报您的主人,口信我已收到,所赐太刀也确实收下。既然他稍后即到,我就不多言了。请转告他,我会斩下公主的首级在此等候。辛苦了。」
使者也含泪离去。夫人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真是……真是无情啊!虽知这是命中注定的因果,心中悲痛,试图接受,但还是怨恨公主的祖父伊贺殿下。同样的罪名,同样是交换抚养的亲家,我们这边把媳妇当女儿,想方设法藏匿她、救她性命;他那边却在同一天斩了女婿的头。人心真是天差地别啊!就算招供了,唉,你就不能说一句『哪有此事』,打消它,然后置之不理吗?就算这样做了,我们也不会觉得是欠你人情。喂,女婿不也算是儿子吗?唉,真是无法理解,太残酷了。喂,这把刀上……这就是左卫门的血吗?啊,可怜的孩子啊!」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敢再看第二眼,昏厥过去。
就在她口念「南无阿弥陀佛」,看似要自尽之时,兵卫惊讶地夺下刀:「呀!想死吗?真是鲁莽!失去孩子的悲痛,难道只有妳一人吗?我兵卫难道就高兴吗?伊贺守现在是杀子仇人,还说要我斩下公主的头等他,真是可恨的家伙。好,好,我就做给他看,让他追悔莫及。我要当着他的面砍下薄雪的头,再用这把刀,让他也一起陪葬!」
他看着刀,说道:「嗯……这是左卫门的血,用砍了左卫门的刀再把薄雪也一并砍了。嗯……罪名相同是吗?哼,说得好!」他话说得漂亮,但眨眼的次数却越来越多。
外面传来通报声:「幸崎殿下驾到!」
「夫人,他这么快就来了。妳去应对,千万别说些怨恨或懦弱的话。等我追上他们回来,就斩下首级与他会面。唉,别哭丧着脸!」他呵斥着,提着刀进去了。
伊贺守在引导下,抱着首级桶进入客厅。「呀,夫人。些许时日未见。刚才派使者传达了不幸的消息,想必您十分悲痛。兵卫殿下是否已将公主斩首了?嗯,我想听听。喂,怎么没有回答?夫人,到底如何了?我也想听听公主最后的样子,是否没有遗憾,好让我安心。到底怎么样了?」
他越是催促,夫人心中越是憎恨与悲伤交织,只是勉强点头,一句话也没回答。
「嗯,哼,我明白了。是因为我亲手处决了左卫门,妳心中愤恨,觉得与我说话也是徒劳吧。也罢,也罢,我不说了。唉,我什么也不问了。」他拱手坐着,目不斜视,一言不发,两人并膝而坐,宛如木雕。
恰在此时,
园部左卫门来到自家门外,却因身分敏感而用头巾蒙面,在后门的小门边伫立,低声呼唤:「有人在吗?请告诉母亲大人,左卫门秘密前来拜见。没有人吗?」
这微弱的声音,被风传递着亲子间的缘分,传入了母亲的耳中。她听见后,站起来说:「什么?左卫门?还活着吗?这不是梦吧?」
「啊,喂,喂,夫人,请留步。左卫门已被我亲手处决,首级就在这个桶里。左卫门怎么可能来?万一真看见了,那必定是狐狸精怪,千万不可靠近。哦,违背了不可前来的约定,想必不是人类,难道是幽灵吗?呀,左卫门这笨蛋幽灵,忘了我最后劝你的那句话了吗?为何迷惘来到此地?忘了成佛之道了吗?是留恋尘世的装扮吗?慌张的幽灵,快消失!快滚回去!」伊贺守大声呵斥。
门外的左卫门听到这番话,明白其意,好不容易来到此地,却只能默默离去,未能与母亲交谈,也未能见上一面,永别了亲人,遁入三恶道,不知去向。
园部兵卫抱着首级桶走出来:「呀,伊贺殿下,想必您久等了。遵照您刚才口信的吩咐,我刚刚才准备妥当。」
「什么?准备妥当了?是把令嫒斩首了吗?」
「这是您的指示嘛。哼,难道还能不斩吗?」
「那,首级在哪?」让我看看。
「啊,不,还是先看看您亲手处决的犬子左卫门的首级吧。」
「哼,真是个爱客气的人。就请您先让我看吧。」
「既然如此,就一起看吧。」
「看吧。」
「给你看。」
「哦,好吧,随便你。」
两人将首级桶并排放在中间,打开盖子一看,这真是……怎么回事?双方都只放入了一封信,两个桶里都没有首级。
伊贺守「噗哧」一笑:「哈哈,总算放心了。刚才还担心了一下。看来你领悟了我使者口信的含义,把女儿送到某处去了吧。」
「啊,喂,之后的事就别说了。你那份深厚的心意,刚才已经到了后门……」
「啊,喂,之后的事也别提了。为人父母爱子之心,竟能如此契合。兵卫殿下,大恩不忘。」
「伊贺殿下,我才要向您道谢。」
「啊,这真是……愧不敢当。」
「这首级桶里放的,是代替我放走了寄养之人,请取走我这个做父亲的一条命的请愿书吧?」
「正是如此。这首级桶,本是为了装我自己的头颅。想必您也是如此吧?」
「一点不错,正是如此。」
「那么……您上朝的准备是……」
「请看。我已准备好了。」兵卫说着,解开衣襟,推开胸膛,再将两边衣物猛地脱下,只见他腹部早已切开,伤口用布紧紧缠绕,连内衣都被鲜血染红。
夫人大惊,扑上去抱住他:「喂,你好狠心!你说准备准备,我还以为是准备上朝,原来是准备去死!你因为放走寄养之人而切腹,伊贺大人也是同样的罪过。你一个人抢先赴死,万一上面宽大处理,说逃走了就算了,那你不是白死了吗?」
话未说完,兵卫便呵斥道:「喂,喂,闭嘴!虽是权宜之计,但毕竟是诅咒天下的大罪,妳以为说算了就能算了吗?从我决定放走公主的那一刻起,就已做好了切腹的觉悟。妳以为只有我兵卫一人切腹吗?刚才伊贺殿下送来的影之太刀,说是斩了左卫门的头,连血带刀送来。若是斩首之刀,从刀刃到刀锷都应沾满鲜血,但那刀上只有刀尖一点点血。哼,所以我一看就知道,所谓斩首是假,实则是为了救他性命,由伊贺殿下您自己切腹替代。我一眼就看穿了。妳拿着那把刀,却一点也没察觉,还在说胡话,如此不通情理,还能做我兵卫的妻子吗?」
他怒目而视,伊贺守说:「啊,不,兵卫殿下,不是那样的。夫人的怀疑很有道理。让您也看看我伊贺的准备吧。」说着,他脱下外褂,也露出双肩,同样是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
夫人更是惊得睁不开眼:「你们两位的心意竟如此契合,真可谓是天造地设。你们为了孩子舍弃性命,有恩有爱,有慈有悲,可我这个做母亲的又有什么呢?空有母亲之名,对孩子却如此无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切腹,也如在梦中。对孩子无慈悲,夫妻之情也尽失。我这身世真是可恨啊!日后留下,见到孩子,该如何向他们交代?」她思念着丈夫与孩子,哀叹着自己的命运,声泪俱下地哭诉着,紧紧抱住丈夫。
兵卫擦去泪水:「自从交换抚养孩子的那晚起,直到今天,心中无一日安宁,连笑为何物都忘了。想必伊贺殿下也是如此吧。啊,如今心头挂念的孩子已经送走,像这样做好了觉悟,现在的心情真是轻松。前往六波罗殿,就如同踏上通往六道轮回的旅程。来吧,让我们高兴地大笑一场如何?」
「呀,这个好。」
「喂,夫人,妳也笑啊。唉,真是无礼之人,有什么好哭的?要违抗丈夫的话吗?」
被丈夫一瞪一呵斥,夫人含着泪水,也跟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这如同中国典故中闻名遐迩的「虎溪三笑」,「他们是三人,」「我们也是三人,不比他们差。」他们一同大笑。
兵卫猛然想起:「幸崎殿下,时间不早了。走吧,我们同去。」他站起身来。
「喂,请稍等。」夫人拉住他。
「真是没出息的家伙!」兵卫一把推开她。
「喂,兵卫殿下,别这样。我离开家时,我的妻子也是如此。请不要这么粗暴。」
就在两人为离别而泪湿衣袖之时,从萩草篱笆的阴影后,伊贺守的夫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我一直跟在您身后,刚才在篱笆外全都听见了。兵卫大人,夫人,感谢您们救了我的女儿。」
「唉呀,这份感谢,我们这边也是一样的。夫人,您怎么想?我们这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都是为了我们素不相识却同样疼爱的孩子。至少,请您活到孩子们能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吧。」
她们互相搀扶,哭泣不止,也无济于事。如同泣血的杜鹃,共同承受着悲痛。她们在泪水中站起身,坚定地对视一眼,重新振作起因伤口疼痛而踉跄的脚步和衰弱的心志。
「走吧!」两人齐声道,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如同将死亡作为靶心的武士,充满了勇猛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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