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在進入之前
抄書工的筆,帝國的目,以及神的聲音:一個被記錄的民族與一個記錄他們的人
在帝國的圖書館裡,我被命定為「計數之人」,
但我所記錄的,並非屬於我自己的民族。
亞述的王室命我抄寫他們的故事,
一群在沙漠裡行走的人民,
帶著一種不是屬於我們諸神的頑固光芒。
我翻開卷軸,看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數字。
他們把每個支派的人都點過、記錄、排列,
因為宇宙能因某種秩序而保持運轉。
然而我在書寫時,突然感到奇異:
這些數字不像帝國的統計,
更像是沙漠裡對存在的量度。
以民族為單位的沙粒
我們亞述人熟悉的是「帝國」。
帝國如洪水,湧向四方,把疆界推得更遠。
而以色列人熟悉的是「支派」。
支派如沙粒,各自獨立,
但若風一吹,又能聚成一片移動的丘。
我在抄寫他們的數字時,
忽然理解到:
帝國計數,是為了顯赫;
沙漠之民計數,是為了不被遺忘。
在沙漠裡,若你不被記住,你就不存在。
一個外人看見的神聖幾何
以色列的營帳被排列成某種奇怪的圖案,
我起初不理解的方形秩序。
我把它畫在泥板上,
突然意識到:
他們的陣列像是一個空心的方,
中心留給一位看不見的王。
在我們帝國,中心的位置永遠是王與神像;
而在他們那裡,中心放的卻是「不能被雕刻」的存在。
我問自己:
「若神不可見,為何要為祂留出空間?」
一位年老的抄書工告訴我:
空的地方,就是他們的神學;
空無,是他們的權威。
我聽不懂,但我無法否認這個空洞的重量。
譬喻一:
帝國的塔 vs. 沙漠的帳棚
書寫的時候,我腦中浮出一個譬喻:
帝國的力量像塔,
直指天際,向上建立權力。
沙漠的民族像帳棚,
被張開、收起、再延展,
不為占領,只為前行。
塔能倒,帳棚卻永遠不會碎裂,
因為它本就由柔軟構成。
並非唯有堅硬才是力量,
他們認為勇敢展示軟弱才是拯救。
譬喻二:
帝國的地圖 vs. 神在曠野的路徑
亞述繪製的地圖是石刻的,
線條越直越好,界線越耀眼越威欺。
但我抄寫以色列的路徑時,
卻不是線條,而是像風的軌跡。
帝國畫地為牢;
他們則追隨一位看不見的神。
我第一次意識到:
有些民族的力量不在佔領的土地,
而在不斷被引導的方向。
計數不是為了控制,而是為了旅程
抄到後面我突然明白:
民數記不是帝國文書,
不是統計、不是稅冊、不是兵籍。
它是一份旅程的點名。
每一個名字被呼叫,
像是提醒:
「你也在這個故事裡,
你沒有被遺落。」
這與我們的銘刻完全不同,
我們把名字刻在固石上,
他們把名字寫在移動的卷軸裡。
石碑抗拒時間;
卷軸承認時間。
抄書工的反思:
我在抄寫誰?誰在抄寫我?
是我在記錄這個民族,
還是這個民族藉著我的筆改變了我?
帝國讓我學會統計,
但這卷書讓我第一次思考「存在」本身。
或許,
所有被記錄的故事最後會回頭問記錄的人:
「那你的名字,又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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