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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开道歉的“技艺”(下)——性犯罪、辱华的“道歉修辞学”大解构:他们知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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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则结合数据记者资料,收集过去十年,台湾、香港、中国的艺人与网红道歉的影片与文字内容,并加上文本分析。关于道歉主体,所谓的艺人与网红范围,指有注册经纪公司或单独活跃之演艺人员;或者是拥有自己的Youtube、Podcast、微博等平台,近三个月内有更新内容,且至少其中一个平台,追踪人数超过五万人次者的小型自媒体红人。

原文刊载于歪脑

文|许佳琦
资料分析|Paul Wang、许佳琦
原文发布时间|10/24/2024

上篇报导描述了近十年左右网红产业的兴起,随之而来的舆论纷至沓来、炎上事件不断出现,让“道歉”成为一门专业技术。本篇则结合数据记者资料,收集过去十年,台湾、香港、中国的艺人与网红道歉的影片与文字内容,并加上文本分析。

关于道歉主体,所谓的艺人与网红范围,指有注册经纪公司或单独活跃之演艺人员;或者是拥有自己的Youtube、Podcast、微博等平台,近三个月内有更新内容,且至少其中一个平台,追踪人数超过五万人次者的小型自媒体红人。

资料抓取时间,自2014年1月1日,至2024年8月31日期间,透过google与百度搜寻引擎,使用关键字“公开道歉”和“名人道歉”的搜寻结果,包括不重复的社群媒体的道歉文章、影片,共取得151则道歉档案。道歉声明,定义为内容出现明确道歉字眼,如“对不起”、“抱歉”;并有可辨识的道歉原因与道歉对象。

统计结果,艺人所在地为中国共有58则,香港有16则,台湾有77则。

研究方法参考学者Ruane and Cerulo(2014)的公关研究,整理道歉发布者的文章顺序结构,以及Benoit(1995) 的形象修复策略( Image restoration/repair strategy)理论, 针对这些文本的道歉原因、危机策略进行编码分析。道歉原因,主要分为以下十个类别:

性骚扰/性暴力 - 涉及各种非自愿的性接触和被强迫的性行为、性骚扰等。

不伦关系 - 指私人恋爱关系、婚姻关系中的背叛行为。

毒/酒/斗殴 - 如使用毒品、酒驾、斗殴等,违反法律之重大事件。

失德行为 - 未必违法,只是道德层面上影响个人形象之事。例如拍摄裸照、骂网友等。

造假抄袭 - 比如行为或作品被指控造假、抄袭。

意外状况 - 难以控制的不可抗力因素,比如因为生病取消表演等。

反中辱华 - 指蔑视中华民族文化、批评中国政府政策、或涉及台独港独等言论或行为。

歧视言论 - 针对特定性别、种族、阶级、身障者等等,违背社会平等价值的攻击性发言。

其他争议言论 - 除歧视性言论之外,不雅、不尊重他人、或不符合事实的引起网络争议的言论。

替他人道歉 - 指为了粉丝、伴侣、家人等非自己的错误出面道歉。

占大宗的,以“失德行为”(34件)、“毒酒斗殴”与“不伦关系”(各20件)、以及“说谎造假”(17件)为主,这些也都在前述报导中,分析过演艺与网红的结构性原因。

值得注意的其他类别,如“反中辱华”十年来共有14件,从2016年,韩国偶像团体TWICE的台湾成员周子瑜挥舞国旗事件开始,到2023年港星、中国网红,平均每年都会至少发生1起因为“反中辱华”公开道歉的事件。

尽管辱华道歉数量保持稳定,但遭到小粉红检举、起底的艺人持续增加,甚至“人生必经三大事:出生、辱华、死亡”成为疯传网路迷因。只是随着中港台的关系紧张,一时半刻大环境难以变动──“不道歉”反而渐渐成为公关策略的主流方向。此部分将在后面详述。

至于“性骚扰/性暴力”类别的道歉声明共有13件。在2022年台湾Metoo运动爆发前仅有2起,剩下11起都在2022年之后。然而,当时被检举的性骚扰、性暴力事件并不只有11起,但亦只有少数公开道歉。

关于性暴力的道歉文本,都说了什么?

2023年6月,台湾从民进党党务工作人员开始书写自身经历,接着引爆全台的“Metoo”运动。其后一年间,受到运动鼓舞,海内外许多受害者纷纷出面,详述权势骚扰、性侵的痛苦经历。演艺圈内亦有不少知名人士遭点名为“加害者”。有些人发出道歉声明;也有些则交由律师提告、发声明;更有不少人至今保持缄默。

然而,道歉文本中,这些人的论述策略是什么?他们点出了那些事件,并针对那些事件道歉?根据研究整理,道歉策略方面,研究参考公关学者Benoit(1995)的框架,以及受访者的观察,分为以下六类:

否认 Denial - 直接否认指控的真实性,主张自己并未做出被指控之事。

逃避责任 Evasion of Responsiblity - 定位自己的行为是对挑衅的正当回应、意外或出于善意。

降低冒犯程度 Reducing Offensiveness of Event - 试图争取公众善意,减低负面情绪。

纠正行为 Correcting Action - 纠正问题,提出解决方案,避免再次发生。

屈服 Mortification - 坦白承认过失,并请求原谅。

戴高帽 Flattery - 高度赞扬肯定如媒体、观众、当事人或其他批评者的权益。

比如,2023年,台湾艺人炎亚纶因意外外流未成年伴侣的性影片、并遭指控与未成年人发生性行为所发的道歉声明。文中,他写道:“在感情上我有很多偏差、扭曲的作法,那是因为我是个恋爱脑,一旦进入感情就会失去自己。”认为自己无力控制当下情况、并且其动机出于良善。

“当时我帮他找了房子,并支付房租,我也会支付机票让他来找我,一切都是情侣间应该有的样子。”

“对于这样不成熟的自己,(受害者)并没有因此跟我断绝往来。我们上次联络,你请我帮忙宣传一项投票,身为一个朋友,我当然很自然地答应了。”

暗示两人交往期间,自己对被害者付出许多金钱、人脉的贡献,以淡化自己的伤害行为。

而另一名台湾艺人黄子佼,去年卷入多起性骚扰疑云,并持有未成年性剥削影片。这位艺人在直播内容中则提到,并非仅有他一个人“行为不检”,同时点名多名艺人吸毒、劈腿,借此表示自己与他人相比,并未更加“不道德”。他更辩护,自己从小目睹家长外遇,家庭创伤造成自己成年后“真的有点变态”,归因他人犯错,导致自己的错误。

性暴力的道歉,究竟为了什么?

只是,当我们谈论性暴力事件,这些被指控者的公开道歉,究竟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受害者收到道歉,伤害就能逐渐复原吗?

律师杨贵智指出:“道歉逻辑是一贯的,在任何场合都一样。不管是这种网红的炎上道歉,还是在法院的道歉,就是要展现真诚的忏悔。事实上不管你内心有没有相信自己是错的,但只要你决定要用道歉来化解这个危机,就一定要让人感受到你明确知道自己错在哪。”

“这是很多道歉失败的原因。甚至很多律师帮当事人写声明稿,都会火上加油。”他举例,黄子佼案律师最初写声明稿,指黄持有未成年性剥削影片“‘仅有7部’,报导之记者却仍恶意误导阅听大众涉案之影片达上百部。”并强烈要求媒体更正,否则将进行法律追究。

“最大的一个盲点,就是这种文章‘太律师’了,几乎是‘法匠’。只想把事情厘清,但暴露出你不懂事情的严重性。因为光是有一部就很严重了,何况七部?虽然东森说上百部,写得很夸张,可是你说自己‘只有七部’,情感上让大家很难忍受。这种事情(持有儿少性剥削影片),就算只有一部,都不可以。”

曾写下研究性暴力幸存者专书《创伤与复原》的美国精神科学者茱蒂丝赫曼(Judith L. Herman),在新作《真相与修复》(Truth and Repair)提到在经历创伤后,下一步该如何追讨真相与正义。赫曼提到许多受害者,需要的是加害人的“认知”(acknowledgment)、道歉(apology)以及修正(amends)。

然而,如受访者所提,许多网路道歉仅流于表面,面向的读者并非受害者,而是司法机构、合作窗口、乃至粉丝,主要在巩固自己的既有网路形象,并保全未来工作机会,并未真的试图让当事人感受到诚意与弥补。

与此同时,也有许多被指控者选择噤声,只要不作任何表态、不道歉、甚至转头指控告发者,在性暴力难以举证的情况下,现行法律也难以替他们“讨回公道”。今年稍早,端传媒报导《台湾MeToo一年后:愿为浮木,为彼此打造方舟》,便重访当时出面指控艺人陈建州(黑人)性骚扰、性侵未遂的两名女艺人大牙(周宜霈)与阿源。

即便有复数名女性出面指控,但陈建州不只没有进行道歉或任何公关处理,反过来对这些女性提起民事诉讼“妨害名誉罪”,并求偿1000万元。尽管经司法侦查后,大牙获不起诉处分,但也因此受到更多压力,演艺事业亦受到更多阻力。

在该篇报导中,大牙也提到:“我这么做,为的是支持 MeToo 运动,本来就不是11年后突然想讨回公道什么的。”

网路道歉是否真的代表着行为人的“真心诚意”、抑或只是迫于紧急灭火的公关操作,也是当代社会对于舆论社会的未解之难。在司法系统无法确实填补这一块空缺时,同样地,受害者与加害者之间的鸿沟,也并非公关危机理论、道歉公式、可以全面弥补。

关于辱华的道歉事件,大家都说了与没说什么?

而在政治事件中,更常见的则是因为“反中辱华”而对中国群众道歉的情况。2015年底,韩国女团Twice成员周子瑜因在综艺节目中举了中华民国国旗,引起中国网友挞伐。随后,她在官方频道中身穿黑衣,面容憔悴地声明“中国只有一个”。并做出以下道歉:

“由于言行上过失,对公司对两岸网友的情感造成了伤害,我感到非常非常地抱歉,也很愧疚,我决定中止目前中国的一切活动,认真反省。再次再次地向大家道歉,对不起。”

当时适逢台湾2016年总统大选前夕,因此这个“史无前例”的大规模辱华视件,也被两岸媒体、政坛大幅引用,造成极大影响,也是台湾艺人对中国道歉的首个指标性案例。

2016年,台湾导演、演员戴立忍,也因为被指曾支持台湾太阳花运动、并声援香港普选,被指“台独”而遭剧组换角。其后,他发言指出:“缘此至今我不曾加入任何政党,或任何政治组织。我从来不是台独份子,也从未倡议台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根,父亲是大陆人,母亲是本省人,我没有割裂自己血缘的想法,我是中华民族炎黄子孙,根不会断、身上流的血脉也不会断。”并公开道歉。

其后,还有2018年台湾艺人宋芸桦因为受访时称:“最喜欢的国家是台湾”;2019年台湾艺人许玮宁因按赞一则将中国人称为“阿六仔”的贴文,因此亲手写下道歉信称“我是中国人”等。

除台湾演艺人员外,中国、香港等地也在那之后,不断有网路名人遭网友举报“不爱国”而道歉。比如上一代港星罗家英,因发文哀悼英国女王逝世,在正逢香港经历反送中、国安法的情况下,连替女王哀悼,都被指控为其心可议。

在这些道歉案例中,最常见策略往往是“降低冲突”与“屈服”。然而,身分认同是否是真的“错误”、具体道歉对象是谁、行为事件的受害者又是谁,则在这类国族主义事件中显得模糊。

辱华道歉疲劳?

2016年,有人在网上举行“对中国道歉大赛”,网友纷纷投稿五花八门的原因向中国政府道歉,以讽刺“小粉红”四处出征要人道歉的行径。据BBC报道,“第一届向中国道歉大赛”,甚至一度登上当时推特(X)关键字排行榜首位。

杨贵智说:“‘对中国道歉’这件事情,它要解决的事情是,去满足当前中国社会对于民族主义的期待与想象。”事件没有明确的“受害者”,这些所谓“台独”或“港独”艺人们,“伤害到的是另一个社会,对于‘中华复兴、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等‘美好秩序’的想象。”

然而,值得注意是,尽管这些“辱华”事件并未减少,但“对中国道歉”的情形却逐年下降。比如2021年,台湾艺人小S为支持台湾参与东京奥运的选手,在Instagram提及“国手”二字,随即被网友举报“台独”,一度飙上微博热搜,并立即遭多个代言品牌切割。

然而,中国官媒《海峡之声》在该次事件中,却罕见出面缓颊, “在台湾那种环境下,小S称呼戴资颖等为‘国手’,是不是也很正常? 这跟‘台独’没有必然关系!事实上,台湾没有那么多‘台独’,真正搞‘台独’的是极少数人。” 并称中国网友“要学会设身处地、换位思考、理性对待,防止好心办坏事。如果那样的话,岂不中了民进党等‘台独’分裂势力的下怀?”

艺人小S也并未针对此事进行道歉,该场风波就此平息。

2021年,台湾艺人张钧甯也被中国网友挖出,2010年她的硕士论文标题《我国演艺人员经纪管理之法制问题》,使用“我国”描述台湾为台独行为。对此,张钧甯并未道歉,而是直接通过经纪公司表态“我不是台独”,并对该群网友发出律师函

杨贵智认为,对于“谁是台独”、“谁伤害谁”、“谁该道歉”,其界线相当模糊。

有没有道歉、其实也与本人的政治立场并未直接相关。

“中国操控舆论的手段也不断进化。这些言论都是出自中国的网络社群平台,官方多少可以操控、去决定要让它烧得多大。也许2016年,台湾选举前后,中共注意到这个(指控台独、艺人道歉、舆论炎上)有助于中国民族主义的发展,但后来民众也会逐渐麻木。”

或者,对台湾的演艺圈、网红产业来说,现在已经不那么急迫需要针对谁去要求对中国道歉了。

“与其让台湾艺人突然被烧死,他不如让你不得不主动讲中国官方喜欢的话。比如庆祝祖国生日——毕竟当事业都投资在那的时候,只要一次不表态,就会直接被烧。甚至大家怕被骂,所有人都会自动讲对的话。甚至不需要官方出面,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杨贵智说。

太太、妈妈、律师 跻身道歉常见词

最后,分析也整理道歉最常出现的文字词频。其中已将常用语助词、口气词、代称词等语词人工去除,重复字词如“太太、妻子、老婆”合并,之后得到的结果,前100个字汇化约成以下图表。其中可以发现,道歉中常出现的词语排名:

常出现的人物:网友(21名)、太太(27名)、律师(37名)、孩子(43名)、妈妈(49名)、家人(62名)

常出现的地点:台湾(10名)、中国(42名)

常出现的动词:谢谢(3名)、希望(5名)、面对(9名)、愿意(14名)、负责(16名)、伤害(18名)、爱(20名)、影响(24名)、批评(26名)、表达(29名)、接受(30名)、原谅(33名)

在道歉文本中,时常被点名“协力”者包括律师、妈妈、妻子、孩子。律师通常出现于提醒后续法律行动,比如:

相关的审判和声明是交由律师事务所去做回覆 ———黄子佼。

至于母亲、妻子、孩子,表达愧疚与陪伴。比如:

也跟我的老婆、小孩说一声对不起 ———阿翔

我会尽全力去弥补我的小孩们, 尽全力的陪在他们身边 ———蕾拉

最后我想跟我最爱的妈妈道歉 ———Joeman

妻子与母亲的角色常出现于“替他人道歉”。例如黄子佼之妻、艺人孟耿如因丈夫性骚扰争议时出面道歉。她写:

“身为他的妻子和小孩的妈妈,这段婚姻是我的选择,也是我要负起的责任,我会承担自己所有的选择,尽我所能陪伴和付出。”

被爆出性骚扰工作人员的台湾男星宥胜,妻子林慈惠同样代夫道歉,并强调母亲身分:

“该道歉的人好多、想感谢的人更多(中略)。我也必须再付出比大家更多更多的努力,我是个妈妈,我会带着我的孩子往善的方向前进。”

如果将文本量较大的中国、台湾分开来看,则可以发现中国部分,道歉行文相对固定整齐,针对事件直接叙述,接着描述自己反思,以及如何弥补错误。行文常提「伤害」、「批评」、「监督」、「反省」、排名都比台湾高出许多。此外,「国家」(38名),则是在台湾、香港均未上榜的词汇。并且,中国「家人」、「父母」、配偶」、「子女」等私人生活层面的人物几乎均未上榜,更给人「公事公办」的感觉。 「律师」的排名则居三地最高。

台湾部分,行文相对松散,没有固定模板。比如台湾艺人罗志祥、黄子佼的道歉信,因文章过长,在统计时需进行比重调整。此外,台湾更频繁使用「家族」、「伴侣」、「朋友」等人际连结做为道歉对象。比如前述的妻子、孩子、妈妈身分;比中港更频繁使用的动词包括「爱」、「原谅」、「关心」、「分享」等。此外,名词「情绪」(37名)使用也很高,此词汇在中国排名仅有84名。

与爱相关的句子,用于表达自己对于职业的热忱、粉丝的支持、以及家人的情感连结。例如:

「我从来都不知道『柯震东』这三个字一直以来都不属于我一个人,这三个字属于很多很多支持我的、爱我的人,我不知道这三个字影响力是我没有想像到的」(柯震东)

「我不配你们爱我」(黄子佼)

「爱我的家人、朋友、师长、粉丝朋友们,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真的对不起」(欧阳妮妮)

「我自己是非常爱创作的人,不管是短影音长影音。当然你也可以解读说我爱钱,但我想是久见人心,一个创作者喜不喜欢拍片经过时间检验,应该是看的出来的。」(Joeman)

结语

在这系列报导中,试图呈现部分道歉修辞与技法,以及道歉种类,在中港台的历史文化、性别角色、与网路生态的脉络。不过,由于时间与能力限制,未能完整收集这些道歉文本发出后的影响,比如社群反应、后续艺人发展等等,作为分析资料的一部分。

本篇报导也发现,网路名人道歉文本的出现有其历史脉络,例如随着中国的民族主义兴起、或者中文世界Metoo浪潮的涌现,但通常也仅是昙花一现。文本中的预设读者,也大多是自己的既有粉丝、合作窗口、司法单位、或民族主义者,亦难以透过数据与文字脉络,辨别当事人的真心。

道歉与和解,并非必然的连锁因果关系。

公共道歉的目的,很多时候也是政治目的,大于修复关系。

对许多受害者来说,真正需要的,比起加害者的道歉,或许是社会更能够承接与肯认他们的经验,并协助使他们更能够回归当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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