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宇宙的貓蹭了一下
心電感應,大概就是被宇宙的貓蹭了一下。
牠沒有問你能不能靠近,就這樣、剛剛好,在你沒有注意的時候,不小心蹭到了你心口左邊一點點的地方。沒發出聲音,卻像被誰碰過內心深處的什麼機關。一瞬間,你想到某人,不是想起,是想到,像打開一扇窗,風是從那人那裡吹來的。
心臟也許只是一個名詞,比起什麼在你正中央左邊一點點的器官,那更是一塊你自己也沒注意過的空隙,好像總是留著、空著、靜靜等待著什麼來填補。不是悲傷,也不是快樂,是一種無名的輕微移動,像絲線從你體內某處悄悄被拉直。你突然停止呼吸,不是因為驚訝,而是那一刻,整個宇宙好像都屏住氣。
說不上來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就像有人在你背後叫你名字,你轉過頭卻什麼都沒有,只剩一種被點名過的餘波。平靜了恐懼,也不是幻覺,而是一種無聲的理解,被某種存在確認過的痕跡。牠來得輕,走得更輕,只留下那一下:蹭著。像羽毛擦過你體內最深最柔軟的部分。
那一刻你不確定是不是什麼真的發生了,只覺得,好像有一點點不一樣。風轉了一個方向,或是世界某處的鐘提早響了一秒。
極其輕微的,甚至只存在於你一個人的感知系統裡。窗簾莫名顫了一下,茶杯邊緣的反光忽然變成橙色,有一種氣氛從空氣裡靜靜滲出來,像是有誰剛離開,也像是誰正在靠近。
你沒聽見聲音,卻感覺到了一個節奏的偏差。像是你習慣已久的生活節拍被輕輕推了一下,被重新調頻。你試著再回到原本的節奏裡,卻發現有點難,就好像你本來在原地走路,突然意識到前方其實有什麼在等你。
有時是凌晨三點醒來,沒有夢,也沒有聲音,但一種似曾相識的靜默,像誰剛離開不久,還有體溫。你坐起來喝水,路燈把影子拉得很長,然後你突然想到一個名字。不是刻意去想,是那個名字自己走來,輕輕踩過你腦海最柔軟的地方。你知道,不是巧合。那是訊號。
那不是你控制得了的念頭,比起白天那種刻意的不去想,卻總是想起的某個人,這更像是一種幾乎不屬於你的記憶,那段殘影、氣味、說不出的氛圍滲入腦中,你只是剛好被它經過。你也許還記得那個人眼尾細微的上揚角度,或他在說話時手指無意識地敲桌子的節奏。那些畫面本來已經塵封,卻像被誰翻開了一頁,輕輕地,剛好落在你心裡最脆弱的時候。
你一邊喝水,一邊想,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東西是真的同步的?像心跳、像潮汐、像遠方某個城市的月光剛好照進另一個人的窗。這樣想的時候,你覺得世界變得有點大,也有點小,小到彷彿只剩你和那個人共用一條看不見的電流。
貓不會主動告訴你牠什麼時候來,像所有的感應一樣,牠不講道理,只講頻率。
每次出現都像是初次,帶點陌生又熟悉的重量。你無法強求牠來,就像你無法命令天氣下一場「剛剛好」的雨。所有真正的連結都不是線性邏輯能解釋的,那更像是兩個訊號在宇宙中互相摸索,忽然某一刻對上了。
當你剛剛正要放棄什麼,你心裡正輕輕浮起一個念頭:「他現在在幹嘛?」然後訊息就來了。你不確定該不該回覆。畢竟你們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不知道要用哪一種語氣開始。朋友的?陌生人?還是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那一種語氣?盯著那條訊息看了一會兒,不敢太快點開,好像只要不點開,這個奇蹟就還在延續。那句話也許平平無奇,只是「在嗎?」或者「剛剛看到一個跟你很像的人」,但你知道,那不是無意識。那是某種靈光穿越噪音、準確擊中你腦海的中心點。
你不確定該不該回覆。畢竟你們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不知道要用哪一種語氣開始。朋友的?陌生人?還是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那一種語氣?手機發著光,你在房間走了一圈又一圈,那訊息就靜靜地躺在那,像一隻貓,正在等你伸手。不過你知道,那不是牠第一次來,也可能不是最後一次。如果你現在錯過了,牠也不會責怪你,只是走掉,不留痕跡。
你手機握在手裡,一分鐘、兩分鐘,時間過得像是膠片裡卡住的影格,而你只是在等那股貓再次蹭過來的勇氣。因為我們始終相信這種東西是存在的,卻都習慣了理性與說明,把一切奇異的波動都關在巧合這個詞裡。
我們太早學會怎麼懷疑,卻太晚學會怎麼承認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感覺。明明心裡知道那不是隨機,不是湊巧,不是亂數結果,但一旦說出口,就怕被笑「你想太多了」。於是我們學會自我安慰:「只是我剛好想到他,然後剛好收到訊息而已。」但「剛好」這兩個字背後藏了多少次宇宙的精準調頻?多少次靈魂在暗處伸手,只為碰一下你?
寧願相信我們都只是偵測器,有些人頻率比較敏感,聽得見某種並不存在於現實邏輯裡的聲音。就像動物在地震前察覺地殼的細微顫動,我們也能在那些不被定義的時間點察覺:有什麼正要來臨。
這樣當你想起怎麼解釋那天我從街角回頭,看見一模一樣的神情?
那雙眼睛明明從來沒見過,卻帶著所有舊日感情的殘光。 你怎麼解釋我們同時說出同一句話的瞬間,房間突然安靜得像真空,只有心臟跳動和內部某個契合的聲音發出共鳴。
你記得那種眼神,一種曾經存在過、對你有意義的注視方式。好像你被誰深深看過一次,那個角度、那個時間、那個目光的重量,後來再也沒有別人給得出來。然後某天,它就這樣突然回到你面前,借用另一雙眼來看你。你瞬間明白:那不是重複,那是回聲。那句同時說出的話,你早就忘了內容,只記得那一秒的靜止,空氣像被抽走,世界短暫停電,而你們兩個人,在那一點裡對頻。那不像在對話,更像在證:我們真的曾經在哪裡見過,不一定是這輩子,但一定在某個光速不適用的時空裡。
或者,你還記得那次旅行嗎?在高山的轉角,身影突然竄出來,蹲坐在石頭上看著你。你拍了牠一張照,轉頭就不見了。隔天朋友傳來訊息說他夢見你穿著那天的衣服,站在一座山上,對他笑。他說夢裡你沒說話,只是用手指了指遠方的天空,然後消失。
心電感應這個詞,聽起來像是科幻或戀愛小說的專屬配備,但其實它更像是一種靈魂的體溫,只有在彼此靠得夠近,夠不設防,才感覺得到。
你不能強求訊號來,正如你不能對一隻貓說:「現在給我撒嬌。」牠不會理你。牠在牠自己的時間裡行走,在牠自己的重力場裡生活。你只能等,有時是等一輩子,有時只是等那一個剛好你心軟的瞬間。你能做的,就是在那之後記得。記得那一秒你不是一個人,不是孤獨的宇宙漂流物,而是某個星系裡被偷偷點名的一顆星星。
你不是收到一條訊息,而是你被接收到。
這種事不能太用力,一用力就失準了。你不能揣測那隻貓什麼時候來,也不能設計一個劇本讓對方剛好看到你的訊號。這世界所有的剛好,其實都比劇本更精準。只是我們不太願意相信如此浪漫的邏輯。
更何況我們長大後被教導:不要想太多、不要自作多情。
但宇宙才不管你多不理性,牠會偷偷安排一場雨、一個重複的車牌號碼、一句陌生人口中的熟悉話語,然後你就會知道:牠來過了。有些人一輩子都遇不到一次。不是因為他們不相信,而是因為他們不曾準備好被蹭。,太快忘記自己其實也有天線。有些人,則一生都在收訊,只要風吹一下,他就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風,那是牠來過的證據。
我想,我是後者。
或者我只是,真的,很想再被那隻貓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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