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睡的人与端坐的神：一场研讨会照出的“专家”浮世绘

受邀参加了省上组织的一个政策研讨会。与会者除了业务主管部门、业界代表，还有本地高校的若干专家。

这些专家，都是熟脸，是各类活动的常客。你不一定知道他们写过哪些著作，提出过哪些论述，做过哪些科研，但你一定会在各大活动现场经常见到他们。并且，很多人身兼数职，某某研究中心主任，某某行业协会会长，某某课题带头人，某某审查小组成员。

这些人，是政府和企业的座上宾。政府会客气地将他们请来，征求他们的意见；企业，尤其是国企，更是会将他们奉作神明，唯求他们能为自己的项目保驾护航。

在这个省级政策研讨会上，某些专家学者的表现确实让我开了眼。

专家1：女，老年。在不熟悉的、没名气的行业代表发言时，会视而不见，会闭目养神，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睡过去了。在谈自己观点时，说了一圈没有什么营养的车轱辘话之后，重点指向了自己所带领的某课题项目能否吃上政策的红利，其他再无任何真知灼见。

专家2：男，老年。行业大咖，之所以叫大咖是因为省内圈子几乎没有不知道的，曾担任行业协会的主席，但是你如果去查他究竟做过什么项目，大概率会无甚收获。大咖发言时，主要包括两点：一是指出材料文件中若干排版问题，比如哪里没有对齐，哪里没有居中；二是同那位女同行一样，关心自己所带领的某课题项目能否吃上政策的红利。对了，结尾顺便推销了一下自己刚刚出版的新著作。整个会议期间接电话若干次，并且没有走出会场，而是端坐于座位。

不知道是不是专家参加的会议太多了，已经不屑于透露自己宝贵的思想和观点了。

相比这二位，反倒是其他几个没有那么大名气、没有那么高地位的年轻老师，发言还比较有见地，至少反映出人家对这个会议很重视，态度也很真诚。

在省上的评审小组、专家小组、答辩小组、审查小组等组织里面，这二位都是常客，甚至可以说是雷打不动的成员。从某种程度上说，报到省上的项目，哪些可以过审，哪些可以获奖，都是由这些人决定的。

但是从那天现场的发言和表现来看，如果专家就是这个水平的话，那专家也太好当了，专家这两字的含金量，未免也太低了。省上召集这次会议，就是为了广泛吸收各方意见建议，而且专门强调希望各方从全省的角度、从行业的角度建言献策，翻译过来就是要有格局、要有站位、要有担当，不能只盯着自己的那点领地和小算盘。

只可惜，我们的专家在争取自身利益上从来不会讲什么格局，也更没有什么深谋远虑、字字珠玑的大家风范。纵观整个会场，反而是我这个小小的业界代表，提了一些真的是为全行业好而不只是为哪个公司或哪个个人好的建议。只可惜，人微言轻，在打瞌睡和接电话的专家面前，都是浮云。

专家1仗着自己和某过气行业大佬有些交情，将其推给A公司做项目。大佬开口要价是项目原预算的三倍，A公司念其是毕竟行业老前辈，硬着头皮答应。大佬带着心腹团队高调入驻，做出来的项目却是一言难尽、一地鸡毛。项目资方纷纷炸锅，A公司骑虎难下，有苦难言。专家1跟没事人一样，照样各界周游。

专家2的某位学生以前是我同事，提起他们这位老师，常常撇嘴。并且，该校其他一些学生，提起这位老师，也多有侧目。最初我听到这些非议的时候，还半信半疑，但是当我一次又一次在各种场合见到专家，一次又一次希望听到专家的远见卓识，得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时，我才感叹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只不过，这一次专家发言的核心居然是材料排版问题，则再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这么多年来，省上有头有脸的活动，专家出席了个遍；行业有头有脸的职务，专家也当了个全。但是，还是那句话，专家的学术思想到底是啥，专家的研究成果到底是啥，专家的行业贡献到底是啥，不知道，是个迷。在业界的表现更是不用提，就没有一个像模像样的项目可以拿出来作为代表作。但是不妨碍各种场合周围各种的寒暄、奉承与吹捧。

其他也没有什么好讲的，只是在参加了这样一个会议之后，更加信了那句话：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