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兰达·威金斯:让社会学系的学生把梦做大一点儿

王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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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危机重重的世界中,我们需要更多能够批判地提问、理性地思考并理解社会变化的利害关系的人。我们社会学系教学生去做的,正是这个。而帮助他们(和潜在的雇主)理解他们学到的那些技能不管在哪里都很重要,则是我们的责任。

让社会学系的学生把梦做大一点儿



约兰达·威金斯/文

王立秋/译


译自Yolanda Wiggins, “let sociology majors dream bigger”, Context, June 17, 2025.译文仅供教学和学术讨论使用,请勿作其它用途。约兰达·威金斯系圣荷西州立大学社会学与跨学科社会科学系助理教授。

麦克·布洛维曾吐槽Context这样一个面对公众的社会学杂志最后也只有社会学的人在读。其实能做到这点也不错了,毕竟社会学的很多专业论文连社会学的人也不读(更有一些属于狗都不读)。所以我还是要向大家推荐这个杂志,它毕竟既是社会学的,又是说人话的——Context的实体版订阅比较困难(电子版可以到数据库找),所以我买了几个Context Reader放到了三楼中厅(第三排那三本),欢迎有兴趣的老师和同学取阅。



几个月前,我去家居用品连锁店HomeGoods,在收银台看到了我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之一。她微笑着向我问候并热情地拥抱了我。这名学生作为荣誉毕业生,曾以4.0的绩点毕业,并经常在课堂讨论中分享其充满洞见的想法。我问她过得怎么样,毕业后都在做些什么。她怯怯地说,“我只是暂时在这里工作。我真不知道毕业后该做什么。”

那一刻让我久久不能忘怀——倒不是因为做零售本身不好,而是因为我知道这名学生的能力有多强,以及她曾经怎样打算凭她的社会学学位闯荡机器学习的世界。她跟我说过,她梦想设计出使城市规划变得更加公平的算法,从为资源不足的街区绘制公园交通图,到实时预测环境风险。此刻,她对我随口一问的回答,恰恰捕捉到多年来我在很多社会学专业学生那里观察到的变化:不确定、踌躇和那种隐隐的,“你得自己想清楚”的感觉

在社会学系,我们经常把这种不确定当作惯有的东西来接受。我们向自己及我们的学生保证,人文学科的毕业生需要时间来找自己的路。可这个问题也值得问:在像工程或商学那样的领域支持更加连贯递进、更有抱负的职业轨迹的同时,为什么在社会学这里,会如此广泛地接受那种叙事?在那些学科,人们会假定,学生在毕业时就已经做好了工作的准备。而在我们这里,通常的假设看起来却是,……最终,你会找到有意义的工作。

这不只关乎就业安置。也关乎我们学科如何表述社会学训练的价值和我们为学生想象的未来。社会学专业的学生要学习分析复杂的系统,诠释质性和量化数据,应对伦理难题,理解不平等是怎样结构化和再生产的。这些技能都是高度泛用的——它们不只和学界或非盈利性质的工作相关,也和公共政策、用户体验研究、人因工学、数据科学、机器学习、数据伦理、公民设计、金融、营销、商学等相关。然而,在学生表达出对这些更广泛的活动场所的兴趣的时候,教师又往往会以犹豫甚至是彻底的沉默来回应。

社会学训练与如今学生追求的多样职业路径的脱节,在一定程度上说是结构性的。很多院系缺乏与职业中心或在学界外工作、不直接服务于院系的校友的联系。接受传统科研职业训练的教师可能就不知道怎样支持学生追求非学术道路。可在没有明确指导的情况下,学生又会把我们的不作为解读为不认可。他们会认为,也许,他们的职业兴趣不是“真正的”社会学。

但这个问题也是文化上的。很多社会学项目都隐隐地给职业道路分了等级,其中,读研被视为标杆。非盈利性质的工作也会受到尊重。但业界的工作,尤其是技术、商业或咨询类的工作,则经常被认为是妥协,甚至是出卖自己的标志。这些不明说的,传递给我们学生的价值判断不但是限制性的,还是阶级化、种族化和性别化的。它们假定了安全网的存在,假定了人人都有时间和那样的灵活性。它们忽视了对许多“学一代”、低收入学生、有色人种学生来说,在毕业后再“想清楚”并不总是一个可行的选项。

如果我们真的相信社会学是理解世界的宝贵工具的话,那么,我们也应该相信,它能在传统学院空间之外蓬勃发展。我们需要创造支持更广泛未来的结构,并把那些可能性当作合法的而不是例外的东西来谈论。

这么做需要在实践上改变。在院系内,我们需要更多有意识的职业发展。校友会应该也把在公民科技或公共部门创新领域工作的毕业生,而不只是博士生包括进去。课程应该包括把社会学思维翻译为面向公众的工作的作业:政策简报、设计批判(design critique, 或设计探讨)或用户画像。我们还应该与需要批判思想者、但还不知道社会学能提供这样人才的雇主建立联系。

我们也需要质问我们自己的学科认同。为什么我们有时会把成功定义得如此狭隘?为什么我们依然如此不愿意在不那么学术或不那么具有活动性(activist)的空间要求权力?

在一个危机重重——气候变化、算法监视、错误信息、不断加深的不平等——的世界中,我们需要更多能够批判地提问、理性地思考并理解社会变化的利害关系的人。我们社会学系教学生去做的,正是这个。而帮助他们(和潜在的雇主)理解他们学到的那些技能不管在哪里都很重要,则是我们的责任。

我在HomeGoods遇到的那个学生还在自己慢慢想。但我忍不住想知道,如果作为一个学科,我们能多做点事,来帮她为多样的职业可能性做准备,并确保她知道无论她去哪,社会学都派的上用场的话,那么,她的职业轨迹会是多么地不一样。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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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秋一个没有原创性的人。 In the world of poverty, signlessness is best, in the story of love, tonguelessness is best. From him who has not tasted the secrets, Speaking by way of translation is best. (Jami, Lawa'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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