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破皮的誠實：黃元懋《山丘上》​

我不是一個容易交朋友的人。
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應該要先定義何謂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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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之於我是極為狹義的存在，如果用許俐葳在《我有一個關於不倫的，小問題》裡提到的電梯理論來說，朋友就是跟我一起被關進電梯裡過的人。在那懸置的密閉空間中，即便我們其中有人不會下墜，但是明白下墜之可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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弔詭的是，在幾年前轉換跑道來到大公司之後，制度綑綁了每個人，而我發現自己身在異溫層。即便是異溫層中趨近於同溫層的人，只有少數人我會認為符合所謂的電梯理論。難堪的是，我以為跟我一起關過電梯裡的人，其實她只是在外面不耐煩地按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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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丘上》就是個同溫層之書，對我來說。
我想起那些我經歷但是再也沒有、也再也不會的人事物，曾經我也希望可以把生活這樣一直過下去，我們憤世嫉俗又埋首苦讀、沉默寡言而又振筆疾書，我們過著在下墜邊緣的生活，卻一邊奢侈的操著布爾喬亞的詞彙與框架。我們如此誠實而同時痛苦，如此純真而同時憤怒。現在的自己又是多麼的狡猾，帶著不同的面孔與笑容，面對自我其實只想說操你的生而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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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山丘上》是這麼的誠實而浪漫啊。我一口氣讀完，卻感覺某部分的自己也被劃破皮；稍微擦破現在的這個，帶著笑容說著屁話的這層皮膚。但被關在電梯裡的人，都是努力地在生活中把皮膚上的尖角磨得再圓潤可親一點，適度沉默適度裝傻，以保護皮膚下那個憤怒也脆弱的誠實。我不太確定很龐克具體是什麼意思，但這樣的我一定很不龐克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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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需要灑一點鹽巴在傷口上，有時候需要把結痂的地方摳下來反覆檢視，有時候需要靠貓咪提醒自己還沒變成討人厭的人，有時候為了不成為自己討厭的人必須很用力地選擇，有時候用書寫安放自己的誠實，有時候，電梯裡只會有我一個人，也有時候就是會孤獨地承受電梯外的人用獵奇的眼光擅自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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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需要有像《山丘上》這樣的書寫，提醒皮膚下的自己，活得絕對清醒與絕對誠實，是需要用擦破皮來交換呼吸。有時候，面對電梯外的人，我能做的就是逃回書頁裡，寫下討人厭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