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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伯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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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接受召喚

陳伯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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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你跳進寫作的淵藪中,從此接受了「召喚」,便再也離不開這件事。

幾天前先生問我個問題,他問我:「為什麼你總是需要勉強自己寫點什麼,卻又不宣稱你『討厭』寫作?」,這問題很有意思,我想了想後說,因為我就真的不討厭啊。

對一件事有抗拒的感受有兩種,一種是生理上的討厭,另一種則是有些逃避的心態,香菜屬於前者,而寫作屬於後者。

我總在生活中遊蕩,對寫作的責任清晰無比,永遠都知道自己總會回到桌前寫作,不論發生任何事,不論距離多遠、間隔多久,寫作都會是我心底無法分割的一部分,因為我曾接受「召喚」。

寫作的召喚是幽微的,與被召喚到異世界時地板發出炫目的光芒不同,召喚後你的人生也不會因此產生劇烈的變化,不需要學習另一種語言,或擁有某種異能,得以召喚火焰或施展術法。寫作的召喚是輕聲細語的,也許在某天午後的夕陽下,從書本中抬頭的你腦中出現一個想法:「去寫作吧!你知道你可以。」,也可能是在淋浴時,想起某個童年的故事想要記錄下來,於是你跳進寫作的淵藪中,從此接受了「召喚」,便再也離不開這件事。

對我而言寫作是苦樂參半的,我會在生活的任何時候感受到聲音,聽見衣櫃的聲響,聽見烤土司味道的低語,聽見廚房燈光的呢喃,他們都在對我說話,用一般人聽不見的聲音影響我,讓我想起無數過去的時光,無數絲線在生活中纏繞,因而成為一顆裹住我的繭,牢牢地纏住我。我會不斷拖延,直到我再也無法動彈,便只好把自己安放在桌前,讓意念自在地透過雙手舒展,我才得以自由。

所有的拖延都像是一種儀式、一種過程,一種發酵的意識之旅,這些想法會在心底生根,在下一次寫作時冒出,像是一種召喚,我曾經回應它,而今文字的碰觸已徹底改變了我,不論我在購物、在做麵包、在切菜或洗廁所,這些聲響都得以用文字的雙眼看見,用寫作者的雙耳感受,然後所有的一切都有所不同。


所以我總是逃避寫作,因為我恐懼,恐懼每一次開展文字的自己是否有足夠的能力走到彼方,還是會就此餓死在沙漠中,無以為繼。每次的寫作都是冒險,永遠都無法預測,所以我恐懼、我逃避。

不過要說討厭,我還真說不出口。

但要說「愛」,又實在有些扭捏,也許就是種扭捏的愛吧?

 不論我是愛還是討厭,對我而言寫作都已經是我人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難以輕易地說「我再也不寫了」,也難以從此讓文字在我的生命中消失,我將會不斷接受召喚,不斷回到桌前,以文字解開包裹自身的絲線。

CC BY-NC-ND 4.0 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