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风车和甜蜜血
风喧嚣,裹挟的每一粒沙都在他的手臂上划开一道道细微的伤口。
我跟在他身后,向前艰难蹒跚。风很大眼睛难以睁开,沙让脸上一簇簇轻拂般刺痛,甚至微微发痒。眼前的荒漠只是单调的重复,不知道边界在什么地方。
花散落地长在四处——我其实不知道叫它们“花”是否合适。它们的花瓣泛着金属光泽,朝着风向飞速旋转着。他告诉我躲开这些花,那旋转的花瓣边缘是锋利的叶片。绞碎被风吹来来不及避让的昆虫,然后吸收一滩烂泥的营养,就是这些花生存之道。他说以前队伍中一个成员体力不支,行走着便瘫倒下去,但是不幸地恰好倒在一枝花上,他们只有眼睁睁看着同伴……他止住了回忆。
我打了一个寒战,这样看来,它们更像是死亡风车。
一路上还有很多倒在地上的人,都只留下了白骨。生活在这里的动物靠吃掉这些行者的血肉活下去。这真是个邪乎的生态系统,我想。
我记不起是怎么来到这片荒漠的。他说,在前行的过程中就意外的看到了木讷在原地的我,他以为我已经死了,打算来搜走我身上的东西,结果一碰到我,我就“像寻路仪开机一样”突然活了过来。我不知道他是认真还是玩笑:“我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鲜活的尸体。”
“每个在这里的人都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给我介绍,“有些人撑不过第一晚就成为了虫的大餐,有些人一直活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曾经我们的小队有快十个伙伴,但后来有次我们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流沙池,最后只有一个人逃了出来。”
“可是我们要去哪呢?”我问。
他敲了敲挂在胸前的铁盒子:“寻路仪,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有一个,”他沉默了一小会,“但是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没有寻路仪的人。”
于是他让我跟着他走。
“不是每个人的寻路仪都指向同一个地方的,但据我所知,最终到达目的地的人少之又少。可是我来这里这么久,最后却发现我的寻路仪指的方向似乎一直在转圈。”他苦笑。
“那些到达终点的人,后来去哪里了呢?”
“不知道。我又没到达过。”
我就这样一直跟随着他在漫无边际的黄沙中前进。他教我如何猎食:装作死者躺下,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没有愈合的伤口会引来企图进食的沙鼠,当猎物靠近,迅速翻身将它压在身下,然后捅杀。
我眼角一抽,“真的要生吃这玩意吗?”
他把放了一半血的沙鼠递来:“快喝,口味最好的就是这血了,你不喝我可就要喝光了。”我勉为其难地接过,闭上眼睛张开嘴。没想到这黄色透明的血液意外地甘甜,就像蜂蜜水一样。
太荒唐了。
走了几天,他说自从遇见我以后,寻路仪好像开始指向了一个新的的地方,不再绕圈了。于是他带领我开始像新的方向跋涉,但是我看到的还是重复又重复的荒漠,那些恐怖的花都开始变得无聊单调起来。
“就是这里了。”他说。
可是我没觉得此处和我记忆中看到的第一眼世界有什么任何不同。
突然,我们周围的风都停下来,头顶的一寸小小天空变得亮堂。我和他面面相觑,一股力量将我们拉起,向天空升去。
穿过天空的开口,我看见他四肢的伤痕渐渐消退,伤口也肉眼可见地愈合。他身上脏兮兮的厚重行者服从头渐渐变成白色薄纱,轻轻笼在他的皮肤上。他的头发渐渐变长,顺畅地披在肩上。
“原来是这样。”我轻声念。
她微笑着拉住我向前飞去。
远处是一个巨大的瀑布,水流激动地向下奔去,但是在瀑布的末处,被吹开的一滴滴水变成了一粒粒沙。远看去,就像白色窗纱摆动,却在尾处地方被染成沙黄。有时候几只鱼被卷携着掉下瀑布,突然随着水流变成了沙鼠。瀑布落向一个深渊,那个深渊深不见底,那是我们来的地方。
“你很漂亮。”我对她说。
“谢谢。”她微笑起来很好看。
“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我问。
“我还是不知道。”她看向比瀑布还远的前方,“也许,先往前走走看吧。你呢?”
“我要回到下面去。”我说。
在来到这里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来了一切:我的宿命就是往返天地之间。有的人会迷路,我需要出现在他前行的路上,让他找到我。
“那再见了。”她在我额头上一吻。
“再见。”
我挥动我的翅膀,向深渊底部的黑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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