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曖昧時刻 · 第三天

曖昧時刻|Day 3

hope h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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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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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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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可以不可以,絕對是大哉問。有時候我可能太自我,只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也不是故意切斷舊的人事物,卻不斷重複傷害人。

第三天guideline:

寫一段關係,你認為是「可以」的,同時又在「不可以」之間拉扯。

「可以」和「不可以」的部分,分別是什麼?比方說,它可能不符合社會期待,卻讓你感到安心、快樂或被看見。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本來想要放棄這一題,這週想破頭總算昨天在麥當勞下樓梯時,突然跟居米聊出來可以寫什麼。我想到兩件事情:

和受訪者的關係

我和受訪者的關係,時常被自己困於我單方面的可以、不可以之間。身為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女生(自己講頗不要臉),我算是清楚自身「優勢」,包括在實體互動中,如何拉近與對方的距離,我自己也很享受在各式各樣small talks裡頭,以至於大多時候可以得到很好的回饋,也就是短時間得到對方的信任與幫助

每一段我需要獲得大量資訊的日子,我會像是上戲般,幹勁十足,非常願意花時間與力氣,多和潛在的受訪者互動。我樂意跑現場,跑到對方覺得我很有誠意,願意對我好、跟我講話。同時,我也很清楚,這樣熟絡關係只會到我找到下一個該忙碌的題目之前,我不可能永遠都把關注放在同一群人身上

在學校,寫作老師曾說,他絕不跟受訪者當朋友,因為與對方從起初建立關係,就不是以奠定友誼基礎為目標。我雖謹記在心,比起其他跟誰都想要當朋友的同學,也是保留很多,但我與受訪者的關係仍時常戛然而止,陷入良心過不去的窘境

首先,問題可能出在,我的受訪者常是老弱婦孺,尤其高齡者。這類的長者有個特色就是,平時大概沒什麼人要搭理他們,所以只要我開始關心他們的生活,他們也會很容易掏心掏肺跟我分享大半人生。然而,當我題目做完後,生活自然不再那麼多交集,每每還遇上他們或想起他們時,不禁想著,他們會不會覺得我變臉速度也太快

最近一次的掙扎是,我之前在家附近採訪一個老爺爺,我為了一個人物稿,曾花了十幾個小時,每天經過就巴著他,請他分享他的九十載歲月。最後,我的功課被老師稱讚一番。但我現在看到他,偶爾趕時間,就只是快步走過去。偶爾我上了捷運、上了公車,在心裡想著,剛剛其實不差幾秒,應該跟他打招呼的。難逃自我批判,很常自忖,是否虧負他們把我當可親近對象的信任?是不是騙了他們的感情?

不只受訪者

老實說,第二個問題就是,我大概真的是個很會騙人感情的騙子,尤其只要一換新環境,這個問題就更明顯

我有點太容易一頭陷進去某件事情、某個空間,或是在我認清現在我所處時空(也可以說盤點),包括群體及個別的需要,那我大概就是整個進去了。我樂於付出時間、精力,陪伴一些我眼中看為需要的人,或僅是單單享受現在擁有的所有環境及資源,而且是很盡力地享受、一點也不放過的那種,包含人際關係、當下建立的友誼等都是。因此,不乏聽到有人說,我看起來朋友很多、跟大家都處得很好

不過呀,一旦切換場景,所有就重新來過。意思是,我完全不會留戀過去。我會打開某種雷達,用「看什麼都很新鮮」的眼光和嗅覺,盡可能探索新環境有趣的人事物,然後在其中好好自娛娛人。不過,這大概容易傷害到先前在別的時空下建立的關係,因為我的注意力就不會在那些人身上了

我有幾次深刻的經驗,一個是國中畢業的那個暑假,我在一個營會中認識一個男生,聊得很開心,我可能一度也蠻喜歡他的吧,所以就一直聊。聊了好一段時間,中間甚至我爸媽都跟對方見面了,最後敗在,我上高中後,很快就對他不再感興趣,他的訊息被我冷落,連我媽都訝異

當然,也許可以說,可能當初根本不是愛吧,可能吧。但我短短的人生至今,一直重蹈覆徹

還有一個,就是今年暑假,在印尼跟當地嚮導處得很開心,嚮導也很喜歡我,可能把我當可愛女生之類的,即便我再三強調,我們都是他小孩的年紀。回台後,他很常傳訊息給我,我從一天回一次到一個禮拜回一次。一方面實在生活也忙,一方面真的回不去當時的時空脈絡,無法再提起那麼多的興致回覆每個笑話、每則訊息

前幾週,我突然收到一則他傳來好長的東西。他寫說,他覺得需要let go,但他永遠都會在

當下我只看到let go,我整個嚇爛,好多段過往被我親手毀掉的關係,隨之浮現出來。我內心第一個想法:我又多傷害這世上一個人了

小時候,我媽就曾跟我說他對我的觀察:當下對人表現這麼熱絡,之後又對別人冷淡,會給別人錯誤的期待。真對。小時候犯的問題也許還能怪不懂事,但現在二十五歲了,我還要追求新鮮感到什麼時候呢?(哇,這樣聽起來有夠渣)

到底可不可以

其實每個當下,我也是真心誠意地與人互動,即便是看似很無聊的small talk,我也是決定要把時間花在對方身上後,就不會反悔,會專心與他聊天。當然,我有我的策略(例如,一直問問題、給予中性的回應,而非太多自我揭露)

我覺得每個時刻與人互動,給出最滿的專注是基本禮貌,沒有什麼錯,甚至是對的。當然,放在採訪的脈絡裡,絕對是某種利益交換(我要獲得資訊,而對方因為知道我的頭銜等,也想得到被信任、肯定、曝光,或只是單純想要幫助學生、做好事,以達成就感)。但對於那些不知道未來有一天,我很可能對他們興趣轉淡的「朋友」們,是不是可能誤會我初次見面的友善、熱情,而覺得落差很大,進而感到遭受欺騙、被辜負了呢?

我目前還沒想到任何方法調節這個問題。但我有一步步走出對自我的質疑,像是,所以我到底是否表裡如一?我現在覺得切開那些領域,像是採訪,我更可以overcome(當然頭腦是過了去,不過萬一又有下一個新的場景或議題,也許還要再思)。至於一般的人際關係,我就是把群體和私下的區域不斷隔開,在眾人面前我還是可以大方與每個人互動,看起來很消耗地與每個人寒暄,回家再自己獨自充電。把一些與群體的相處,留在那些我們聚在一起的現場,而非過於大方地邀請每個人踏進我的私領域

我現在會覺得與人的關係是最難的事情,因為沒有什麼對錯,需要的是智慧,要學一輩子。我目前只簡單設定「不要再無故傷人」這一消極目標。為了預防重蹈覆徹,我還在腦中建制了一套分類他人的系統,也就是在心裡畫出很多層次的交友圈,想好、擺放好與身邊的人的距離。誰被歸類在我的核心朋友圈、誰在外面一圈、誰始終在外圍⋯⋯。有時候不一定有什麼理由,就只是憑直覺,擋人在外。不過,我的直覺也許很準,有些人就是走不長遠、走不深入,再一廂情願地邀請對方進入我的思想深處,那可能只會換得受傷的我(?)

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有了類似把人分類的系統,是否成了藉口,讓我不去愛人、學習彼此相愛?真是太難,這部分我還沒想完。求主幫助我,讓我在那些可以與不可以之間,求祂的憐憫、智慧覆庇我,深知道我就是罪人,愛有限、不會拿捏,容易製造衝突、令人傷心。願我在這些探索的過程,更認識祂的美意、更認識自己的罪,卻更願意說,我願意降服祂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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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pe hong碩班唸好久的人,常處逃避與產生心流的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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