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包圍城市:民主的另一種兵法》
在每一次選舉裡,城市總是吵鬧、複雜、意見分歧;而鄉村則沉默、整齊、團結如一。表面上看起來,城市代表進步與多元,鄉村象徵穩定與根本。但在那個國家,真正主宰政治勝負的,不是城市的辯論聲音,而是那片被人遺忘的、寬廣的鄉土。
選舉地圖攤開來看,城市像一盞盞孤燈,而鄉村如同海洋。政黨學會了,不需要討好最喧嘩的地方,只要穩穩掌握最沉默的大多數。他們發現,一個城市可能只給你十萬票,而一百個小鎮卻能湊出一百萬票。於是他們不再努力說服那些總是挑剔的中產、學生與知識分子,而是轉身擁抱那些話不多、但願意聽話的選民。
這不是什麼新招數。早在歷史上,便有一場成功的革命策略叫做「鄉村包圍城市」。那是一種從邊陲發動的逆襲,是一種繞過權力中心、瓦解既有結構的戰術。在那場戰爭裡,城市的理性被鄉村的耐性消耗,知識的話語被血緣與忠誠取代。而今天,在某些選舉裡,我們看見了同樣的劇本,只是角色換了,口號變了,包裝更柔和,手段更民主。
這樣的選舉策略十分有效,尤其在一個人民對政治失望、對經濟焦慮、對未來無感的國家。當政黨發現,只要強化區隔、激發仇恨、操作認同,就能讓人們不再談論政策,而只談論敵人。他們不需要辯論教育改革、不需要面對都市貧富差距,也不需要解釋能源與財政的困境,只需要說:「那些人不懂你,我們懂。」
他們讓鄉村的人憎恨城市的驕傲,讓邊陲的人警戒中心的冷漠。他們把所有不滿與失落,化作一張投給自己的選票。城市輸了,不是因為它不重要,而是因為它不夠多。
而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
當選票成為數學,不再是公共討論的結果;當整個政治設計變成「地理學」而非「價值辯論」,民主就變成了一場操盤遊戲。選舉成為資訊不對稱的比賽,是誰能把資訊藏得更好,誰能把憤怒導向別人。
在那樣的系統中,不是最有理的人獲勝,而是最能複製憤怒與鄉愁的人奪權。
當「鄉村包圍城市」變成一種民主操作模式,它也代表著一種逆文明的力量:對專業的不信任、對開放的排斥、對改革的抵抗。它不見得出自惡意,但它帶來的,往往是停滯的榮耀與沉默的腐敗。
於是你會看到,一個政權掌握多數之後,不是走向更大規模的對話與改革,而是開始回應「基層的情緒」——刪除課綱裡讓人不安的內容、凍結讓城市獲益的預算、打壓異議媒體、羞辱批判者為「菁英階級」。一切都在民意的名義下完成,一切看起來都是民主的選擇。
城市漸漸退場,剩下的只有規模更大的順從。
這不是對鄉村的輕視,而是對被簡化的「鄉村想像」的反思。沒有人天生愚昧,也沒有人天生開明;但當政治只選擇用最省力的方式贏得選票,它就會放棄最困難但最重要的事:教育、解釋、說服、推進。
如果國家的民主,長年依賴用「少數大城市」對抗「大片鄉村」,那麼最終的結局,只會是所有人都學會說謊、演戲、避重就輕——直到民主只剩一張張符號化的選票與一屆屆無人負責的政權。
革命早已完成,這次不是用槍,而是用選票。
只是我們還沒想好,要怎麼迎接它帶來的和平,和那看似溫柔卻日漸僵硬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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