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第四天 身体之形

身体具有形状是从探索到身体的边界开始。人感受自己的身体并不从看到自己的模样、触摸自己的皮肤开始，而是一种意志传达成为行动，由骨骼和关节活动的摩擦与震颤告知大脑，我拥有着这具身体。在这种意义上，身体的边界是在行动中被摸索出来的，恰恰是在身体偏离意志时显现，伸直了手碰不到架子上的书，用尽全力跑也追不上前面的巴士。

我向来不算非常擅于运动，尝试过打篮球、踢足球、跑步、跳远，样样都只会一点，浅尝辄止，一来是我感觉自己既矮小又笨手笨脚，不如他人；二来是我不喜欢那种拼尽全力将自己透支的瞬间。拿跑步来说，无论是长跑还是短跑，我每每都会在距离终点还差一点的时候产生放弃的念头，既然到这里我已经用了大部分的力气，继续前进会消耗更大的能量，我害怕继续前进会进入到身体无法控制的禁区，倒不如减速，到达终点已经算是拼尽全力。所以在本应该身体素质最好的少年时代，我对运动都没有热血的感受，即使在前半段斗志满满，到了后半段总是变成灰心丧气的，不愿意跨过心里那条界限。

隔了好几年，我又有机会尝试其他的运动，例如游泳、力量训练，这些运动带给我截然不同的感受，以另一种方式探索身体的边界。如果说前者是够到了一定时间内功能的极限，那么后者就是在运动的过程中注意力的极限。我的精力被迫完全关注在身体的反应上，从呼吸到核心，从指尖到脚底，从髋到胸，环环相扣。它们标记了自己的位置，我不需要看见便能召唤牵引。我的意识随着呼吸的节律瞬时填满我的身体，下一刻又彻底出走。烦恼无心忧愁，快乐也无暇关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只看见空白的意识和深沉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