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書房了

小時候曾經有一個願望「等我長大有錢之後，我要把所有喜歡的書都買回家！」甚至嚮往有一間書房，想像四面牆都是書櫃，從地板到天花板的那種書櫃，看不到牆面，只有滿滿的書。

從小就喜歡泡在書局，幾乎每天下課都要去書局看書（當然圖書館也是會去的），站著、蹲著、盤腿坐在地上，不厭其煩輪流換姿勢，從國小國中一路泡到大學。開始出現想把書買回家的念頭，大概是國中時期吧。一本書薄一點的280、320，厚一點或是有彩頁的360，對當時的我來說是下不了手的價格。我一定是在書局把書讀完，反覆思考確保我喜歡到會讀第二次、第三次，也不見得會下手。

在書局蹲著翻著直到出社會開始賺錢，雖然買書的頻率越來越高，但這個小時候的願望應該不能算實現。一本書三百多塊還是要考慮再三，畢竟想看的書只有越來越多，而且隨著年紀與經歷增長，吸引我的書籍類別也跟著改變，仍然不敢任性下手。後來遇見二手書店，喜孜孜地把許多過往忍住沒買的書以及沒什麼知識價值純粹想收藏的書，慢慢蒐集起來。買書仍然很節制、書櫃只是幾個三層櫃，不是夢想中頂天立地的書牆。

一直到開始工作賺錢，泡書店的習慣都沒變。那年出國去，幾乎一整年沒有讀書，帶去的書是高估自己的難讀，最後為減輕行囊就留在背包旅店了。在國外也逛過書店，但讀外文書不輕鬆，所以就算遇見心儀的書，還是考慮到荷包與背包而放棄。回國後馬上衝到書店，添購了一些過去一年來不及讀的新書。但在那之後，買書的習慣還在，只是有感漸漸失去閱讀的習慣。

這幾年，閱讀的時間更是大幅減少，且發現自己閱讀的速度比以前慢許多、專注度降低，不知確切原因是什麼，但氣餒很明確。推自己閱讀就如推自己養成運動習慣一樣困難，感嘆曾經愛看書的我，現在竟得逼著自己讀。

在這城市住了十幾年，搬過幾次家，書是愈搬愈多。以愛書人來說，這點書應該算不上什麼，但對於一個租屋族來說，搬起家來就有些沈重了。打包書櫃時，我檢視這幾年累積的書，發現有些書已經「過時」，不是舊了或不流行，而是內容已經過了我會重視、追求的時。有些我看著都難為情「我怎麼會買這本書？」「我以前怎麼會喜歡讀這個？」也有一些可能不會再次翻開的書，於是我想趁機斷捨離一波，但Y說「不要丟！都留著！」

不知道出於什麼想法，不讀書的Y竟然覺得不該丟。他喜歡書卷氣，也曾經說過一座城市就該有書店，這樣有文化、有氣質。但我覺得他不懂我的考量，而且他常常捨不得丟任何東西，我也常背著他丟東西，他根本不會發現。於是我趁他不注意，回收了一些也捐贈了一些，快速地，因為再多看一眼我又捨不得了。斷捨離，好難。

終於新家整理好了，也如願佈置了一間書房，依然沒有夢想中的書櫃，但已足矣。將書整理一番重新擺放，有些許久沒見的書重見天日，拿起來翻閱時又突然緬懷起那些被我斷捨離的書。後悔了，不該將他們捨棄。

正值三月柳絮紛飛，小柳絮還在河川上空飄飄蕩蕩，快樂著也煩憂著。一會兒嗅聞苦楝花盛開，一會兒看吳郭魚成群游阿游，流水時而急時而緩，鷺鷥時而佇立淺水時而飛上樹梢……飄啊飄，飄啊飄，還不清楚自己該降落何處。

2025.03.25 〈交換日記〉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