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32 那些被忽略的三分鐘

有些時候，最珍貴的思考不是發生在咖啡館的午後，而是在你上廁所的三分鐘裡。

這聽起來有點荒謬，但想想看，一天當中，真正屬於你自己的時間有多少？不是那些被會議、工作、社交填滿的時段，而是那些微小的、被忽略的發呆片段。上廁所的三分鐘，爬十一樓樓梯的四分半，等電梯的三十秒，洗手的二十秒，刷牙的兩分鐘。

你有想過，在這些零碎的時光裡，你的腦袋都在做什麼嗎？

上廁所的時候，那個小小的密閉空間突然變成了一個思考艙。沒有人會打擾你，沒有螢幕在閃爍，只有你和你那些無處安放的念頭。我會想今天中午吃了什麼，想等一下要處理的那個煩人的工作，想昨天J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有時候會莫名其妙想起十年前某個雨天的場景，有時候會突然想到一個很棒的文章開頭，然後趕緊在心裡記下來。

廁所可能是現代人最後的避難所，一個可以完全誠實面對自己的地方。在那裡，你不用假裝很忙，不用回覆任何人的訊息，不用表現得很有效率。你就是你，帶著所有的雜念和無聊的想法。

爬樓梯的時候又是另一種節奏。腳步的韻律會讓思緒變得很有條理，一階一階，像是在整理腦袋裡的檔案夾。我會數階梯，會想像自己在爬一座很高的山，會回憶小時候住的那棟舊公寓，樓梯間總是有一種潮濕的味道。有時候會想起第一次牽J的手時心跳的節奏，那種「咚咚咚咚」的急促感，就像現在爬到第八樓時的喘息聲。

每一階都像是時間的刻度，讓那些沉在記憶底層的東西慢慢浮現。爬樓梯的時間剛好夠你從現在走到過去，再從過去走回現在，是一種很溫柔的時光旅行。

等電梯、等紅燈、等咖啡的時候，我變成了一個業餘的觀察學家。那個一直看手機的上班族在等誰的訊息？是女朋友，還是老闆？那個提著菜籃的阿姨今天要煮什麼？她會不會也像我一樣，在買菜的時候想起媽媽以前的味道？這些微小的觀察讓我想起，原來世界上有這麼多平行的人生在同時進行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在為不同的事情煩惱或開心。

洗手的二十秒大概是一天中最有儀式感的時刻。溫水流過手掌的時候，有種很安撫的感覺，像是把一天的疲憊都沖掉了。我會想起小時候媽媽教我洗手的樣子，「要搓搓手背，指縫也要洗乾淨」，那種被照顧的溫暖感覺。有時候也會想起第一次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的成就感，那種「我可以獨立生活」的驕傲。

刷牙的兩分鐘則是一天的結束儀式。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嘴裡冒著白泡泡，會想今天過得怎麼樣，有什麼事情沒做完，明天要記得什麼。有時候會對著鏡子齜牙咧嘴的做鬼臉，有時候會練習明天要說的話。那兩分鐘像是在跟今天的自己道別，準備迎接明天的版本。

我常常會想起這些微小的發呆時刻，加起來可能佔了我們一天很大一部分時間，但我們很少認真看待它們。老是急著填滿每一個空隙，聽音樂、滑手機、想工作，彷彿安靜是一種需要被消滅的狀態。

但我覺得，也許這些零碎的片段，才是我們真正和自己對話的時光。沒有外界的干擾，沒有刻意的思考，只是讓意識自由地漂流。那些最深刻的想法，最有趣的聯想，最溫柔的回憶，往往就在這些看似無聊的瞬間裡悄悄出現。

有些最美好的思考，不是計劃出來的，而是在那些被忽略的三分鐘裡，自然而然地發生。

所以上廁所的時候，我努力試著不滑手機，試著讓思緒隨便飄一下。說不定真的會發現，原來腦袋裡有這麼多有趣的東西在等著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