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总是往下流

从越高越陡峭的上方而来的水，会以最快的速度流向下水道，流进底层人所生活的平地、洼地之中，最后堆积在这里，摧毁、浸泡这里的一切。

我想起来村里修在地势低洼的土面上的老家，门口的基根道比家里高出好大一截。小时候，雨季来的时候，它总是能挡住另一面河沟里的水。

后来，留在村里的人一年年老去，年轻人都搬离了那里。旱季，河的两边不再有人休整，前些年，下游的一方河道因为修路被堵。

河的两边逐渐臃肿不堪，这种臃肿伴随着无人理睬显得越加顽固。于是，任何势头的水再也冲不走这些赘余，反倒三番五次地加固它。这一年年来，雨季的水眼看越涨越高，三番五次跨过当初那条横在中间的基根道，毫不留情地朝家中涌来。

家里人把所有的贵重物品都被搬到了地势高的那一边房子，剩下这边地势低的房子，就只能在另外三个季节中，淡淡地消化着这几场大雨中，水裹泥沙而过所遗留下的潮湿味道。

村里的年轻人好像都走了，剩下的老人似乎也对这些事态习以为常。

没人能管得了那条从雪山而来，望不见终点的河道，也没人愿意管那个因为修路而被影响的分流口。河边的家家户户自凭本事，无论何种程度的破坏，可能最后也只能落出一个运气不好的慰藉。

昨晚的雨落在五一假期结束的夜幕之下。

我们戏称，这简直就是无数打工人面临假期一晃而过这一现实所留下的泪水。

看完《寄生虫》后的两天里，每次搭地铁都会想到那句“总是搭地铁的人身上有一种味道”。我也总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味道。

雨季将近，我竟然不自觉地频繁想起那个还在洼地上的家。

现在也总是在每个没有带伞却遇到下雨的时候，想起去年那个台风雷雨天，因为完全淌水而发臭，最后被扔掉的那双帆布鞋、还有我幼稚地企图遮挡大雨，最后被风吹断的那把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