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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娜的彼岸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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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懸疑故事:神秘現象研究部檔案集(一)灰鷺鎮怪談 (6-12)

鹿娜的彼岸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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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到底有什麼?

檔案6:午夜歌聲

第二天早晨,雪停了,但天空依舊壓得很低,像鉛灰色的蓋子扣在小島上。

Luna坐在教室裡,筆尖停在課本邊緣,卻什麼也沒寫。
老師在黑板上寫下數學公式,白色粉筆渣一點點掉落。
一切看似平常,卻像隔著一層玻璃。

昨晚林區的影像仍不斷浮現在腦海裡——消失的腳印、傾斜的森林、石碑上的符號。
她忍不住低頭看自己的手,似乎還能感覺到那時影子歪斜的餘震。

「Luna。」
她猛地一抬頭。老師皺著眉,正看著她。
「你最近怎麼了?老是心不在焉。」

教室裡有幾聲竊笑,熱氣模糊了窗上的霜花。
Luna紅著臉,點點頭,小聲說:「Förlåt…(對不起……)」

斜後方,小夜正埋頭擺弄著他的隨身聽,耳機線從袖口伸出來。
他眼神空洞,像是完全不在這個空間裡。

下課鈴響時,他突然抬起頭,語氣急切,卻壓得很低:
「今晚,禮堂。」

強森皺起眉,像是不耐煩:「你又想搞什麼?」
「我昨晚錄到的頻率,在半夜十二點時最強,」小夜的眼神亮得嚇人,「源頭就在禮堂。」

小菲臉色一白:「半夜?你瘋了嗎?」
但她沒有再反駁,只是低頭緊緊攥著筆。

Luna看著他們,胸口微微發緊。
學校的走廊依舊熱鬧,學生們在大雪後笑著踩著靴子走過。
可在她眼裡,一切聲音都顯得模糊,像被覆蓋在另一層靜電裡。

禮堂。午夜。
這些字像在耳邊低語,無法忽視。

午夜的鐘聲剛敲過十二下,小鎮徹底陷入沉睡。
積雪覆蓋的校園靜得出奇,只有禮堂的屋頂在月光下閃著暗淡的銀光。

四人悄悄翻過圍牆,靴子在雪地裡壓出細碎的聲響。
強森走在最前,揹著繩索,警覺地環顧四周。
小菲緊跟在Luna身邊,雙手縮在袖子裡,眼神裡滿是恐懼。
小夜則握著他的隨身聽,耳機線在黑暗裡像一條細細的脈絡。

推開禮堂厚重的木門時,陳舊的鉸鏈發出尖銳的吱呀聲,像有人在耳邊低叫。

裡面一片漆黑。
舞台的幕布垂落,積滿灰塵,空氣裡有潮濕的霉味。
鋼琴被白布罩著,椅子整齊排列,彷彿在等待一場遲到的演出。

「聽。」小夜忽然停下腳步。

眾人屏住呼吸。
一開始只有若有若無的嗡鳴,像空氣在顫抖。
隨著時間推移,聲音慢慢清晰——是低沉的人聲,層層疊疊,仿佛從牆壁縫隙裡滲出來。

合唱。

那旋律並不陌生,像是一首古老的聖詩,但節奏奇怪,每個音都比正常人聲稍微偏高或偏低。
有的音高得刺耳,有的低得像來自地底深處。

「這……不可能是人唱的。」Luna低聲說。

強森下意識要衝上舞台,但被Luna拉住。
「別!」她壓低聲音,「你沒看見嗎?」

舞台中央,灰布下的鋼琴自己顫動,琴弦無人觸碰,卻隨著歌聲震顫。
而聲音的真正來源——是舞台一角的留聲機

那是一台早就報廢的老機器,轉盤緩緩轉動,喇叭口朝著空無一人的座位,唱出異樣的合唱。

Luna瞪大眼睛。
因為就在合唱的歌詞裡,她聽見了一個詞——
她的名字。

歌聲越來越清晰。
四人屏住呼吸,卻無法否認:
旋律裡已經開始夾雜他們的名字。

「…Johnson…」
「…Fay…」
「…Yoru…」
「…Luna…」

每一次呼喊,都是在冷冰冰的和聲裡被拖長、拉扯,像被看不見的合唱團同時低語。
那聲音從牆壁、天花板、地板縫隙中湧出,把他們困在中央。

「夠了!」強森咬牙低吼,邁開大步衝向舞台。
Luna本能伸手去拉他,卻只抓住了空氣。

「不對……」小夜的聲音顫抖,耳機裡的頻率跳動得瘋狂,「這不是回聲,而是——它在複製我們。」

小菲站在原地,渾身僵硬,眼淚在眼眶打轉。
她盯著那台留聲機,心臟怦怦直跳。
下一秒,她深吸一口氣,忽然往前跑去。

「小菲!」Luna驚呼。

小菲撥開厚厚的灰塵,顫抖著伸手把留聲機的唱片拿起來。
唱片上沒有曲目標籤,只有一行深刻的字:

「Observera subjektet.」
(觀察主體。)

她的手指一觸碰,整個禮堂的合唱聲戛然而止。
世界陷入死寂。

舞台上方的巨大鏡子——那面供合唱團排練用的老鏡子——忽然震顫。
「喀嚓」一聲,裂出一道細縫。

Luna猛地抬頭,心臟差點停住。
因為鏡子裡的倒影並不是四個驚慌失措的青少年,
而是另一組「他們」,正無聲地張著嘴,持續唱歌。

裂縫在鏡面上迅速擴散,像冰層被擊碎般蜿蜒開來。
「快走!」強森衝上前,一把拉住小菲,把她硬生生拽離舞台。

鏡子裡的「他們」卻沒有動作,只是繼續張嘴無聲地唱。
一張張臉與他們一模一樣,卻少了溫度,像是一種空洞的模仿。

小夜跌跌撞撞地跟上,耳機裡依然有微弱的嗡鳴,他死死摀住耳朵,卻忍不住回頭。
鏡中的「夜隼騰」正直直盯著他,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Luna最後一個跑出禮堂,手緊緊抱著筆記本。
她猛地回頭,看見鏡面裡的「自己」依然坐在座位上,平靜地埋首書寫,仿佛從未離開。

木門「砰」地關上,黑暗徹底吞沒身後的合唱聲。

四人衝到校園裡,寒氣撲面而來,呼出的白霧急促不斷。
沒有人說話。
只剩下心跳,和雪地裡凌亂的腳印。

小菲緊緊攥著那張沒有標籤的唱片碎片,聲音顫抖卻清晰:「它……知道我們的名字。」

Luna低頭看著筆記本,手指冰冷,心裡忽然浮出一個更可怕的念頭:
也許,留下來的那四個,才是真正的我們。

檔案7:裂痕

船倉裡的火爐只剩下一點點暗紅的餘燼,偶爾吐出細微的火星。
寒氣順著木板縫滲進來,讓房間裡的空氣凝固。

四人各自坐在角落。
沒有人說話。
只有木頭因受冷收縮而「咔嗒」響的聲音,像在提醒他們這裡還沒有完全沉默。

強森低著頭,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手裡的登山扣。
金屬在指尖滾動,發出細小的聲響,他卻像沒察覺,臉色陰沉。

小夜縮在桌前,隨身聽連著筆電,屏幕閃著藍光。
他戴著耳機,神情專注,眼神裡帶著病態的光澤。
沒有人知道他聽見了什麼。

小菲抱著膝蓋,坐在火爐最近的地方,雙眼怔怔看著爐火快要熄滅,卻不敢去添柴。
她的嘴唇發白,像是想說什麼,卻不敢開口。

Luna攤開筆記本,握著筆,卻久久沒有落下。
紙頁空白,手心卻已經出汗。
昨晚鏡子裡那個「還坐在座位上寫字的自己」不斷浮現在腦海裡,讓她無法分辨,現在的自己是不是也是某個「倒影」。

火爐裡最後一聲「啪」地爆響,熄滅。
房間瞬間陷入黑暗,只剩下筆電螢幕的幽藍光。

小夜忽然摘下耳機,低聲說了一句話,打破了死寂:
「我們不能停下來。」

暗紅的餘燼在火爐裡跳動,投射出一片晃動的光斑。
基地內的空氣濃得像濃霧,四人像被困在一個無聲的牢籠裡,每個人都感覺胸口被什麼重物壓著。

強森站起來,腳步沉重,光線把他影子拉得長長的。「夠了。」他的聲音低沉,「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

小夜抬頭,眼中有火光,但更多的是佈滿血絲的疲憊。「什麼夠了?你知道這些東西有多少、多少人在一生也碰不到一點線索嗎?現在正是我們有機會!」他的語氣近乎發狂。

小菲縮起肩膀,雙手交纏。「但是我們已經失去太多了——昨晚鏡中的『我們』,那些聲音叫我們的名字,光是這點……我害怕。」

強森冷冷看著她:「害怕就走,不要牽拖別人。」

Luna抬起筆記本,試圖阻止這場爆炸。「強森,這不是關於害怕不害怕,是關於我們還有沒有選擇。」

小夜猛地站起來,語氣尖銳:「選擇?你們覺得停下來就是安全的嗎?那反而讓我們最脆弱!如果我們不繼續,就什麼都沒有了——沒有真相、沒有我們自己!」

強森的呼吸大了起來,他拳頭緊握,指關節發白。「你一直這樣,總是要更多證據、更多異常……你願意冒風險,但你有想過嗎?如果這異常真的把我們弄丟,你還會想要繼續嗎?」

小夜愣了一下,眼神閃爍,但他沒有退縮。「比起生活在一個被觀察、被模仿的空殼裡,我寧可往前探索哪怕只剩下碎片。」

小菲的眼裡有淚。「碎片……我們連自己是不是“自我”都不知道了。」

Luna合上筆記本,聲音幾乎像是耳語:「也許這就是它們想看的──我們如何在異常裡崩裂,如何被分成幾個影子。」

基地裡沉默得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
火爐忽然噗地一聲,燄火一抖,黑暗在角落裡晃動。
四人的影子在牆上滑過,看起來像被拉扯成四幅分裂的畫。

小菲最終站起來,微弱卻堅定:「我……我該睡了。」
她轉身背過他們,肩膀在顫動。

強森想要叫住她,卻沒有發出聲音。
小夜的胸口起伏猛烈,Luna記錄下這場爭吵,文字歪歪扭扭卻帶著某種重量。

基地裡,只剩下微弱的火光與木頭中餘熱的溫度。
裂痕,不僅在他們的關係裡,也在每個人的心裡。

基地裡沉默壓抑,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聲。誰都沒有再開口。

就在這時,火爐裡最後一縷火光忽然「嘶」地熄滅。
房間猛地陷入黑暗,連呼出的白霧都變得清晰。

「怎麼回事?」小菲的聲音顫抖。
強森立刻摸向背包裡的手電筒,卻在開關按下的一瞬間愣住。

木牆傳來一陣低沉的嗡鳴。
不是風,不是雪,而是像——聲音從木頭縫隙滲出來。

小夜猛地摘下耳機,瞳孔縮小。
因為那聲音很快疊成旋律,壓抑卻整齊。

合唱。

沒有樂器,沒有詞句,只是冷冷的聲線交錯。
可在這合唱裡,他們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是自己的聲音,被拉長、疊加,唱出陌生的和聲。

Luna手心一冷,筆記本「啪嗒」掉在地上,筆尖在黑暗裡滾出刺耳的聲響。
她想撿起來,卻僵在原地。

因為就在牆壁的顫動聲裡,她隱約聽見一個低語:
「Observera subjektet.」
(觀察主體。)

四人同時抬頭,對視。
火爐裡已經沒有火,窗外大雪無聲落下。
基地像是一個巨大的共鳴箱,把他們困在其中。

檔案八:有些東西在冰的下面

風雪終於停了,船倉外的世界覆蓋著一層厚重的白。
窗縫滲進來的冷光讓室內顯得更加冰冷,像是世界在提醒他們:逃不掉。

強森把背包甩到桌上,語氣堅決:「我們應該走。渡船明天還有一班,再不走就會被困整個冬天。」
他的聲音像刀,斬斷了沉默。

小夜猛地抬頭,眼神泛紅,聲音發顫卻帶著狂熱:「走?你以為能走得掉嗎?不管我們在哪裡,這些異常都會追著我們。這就是我們的意義,我們要追查下去!」

「意義?」強森冷笑一聲,雙拳緊握,「你要的不是意義,是自毀!」

小菲縮在一旁,咬著下唇,鼓起勇氣插話:「可是……那些檔案是真的。能源署、漢薩計畫……我們已經知道了太多。如果現在就走,那些線索就再也不會有人找到。」

Luna靜靜合上筆記本,低聲補了一句:「檔案裡標記的『管制區』,範圍不只在林區和學校……還延伸到海邊。」

三人同時看向她。
火光在她臉上映出一抹陰影,讓她的聲音顯得更加冷靜:「如果我們要弄清楚,就得去那裡。」

短暫的沉默之後,強森深深吸了一口氣,拉起背包,語氣壓得極低:「好。但這次我帶路。出事我來負責。」

小夜勾起嘴角,像是勝利一樣,卻掩不住眼底的顫抖。
小菲手心都是汗,卻還是點了點頭。

不久後,他們踏上覆滿冰雪的海岸。
寒風從結冰的海面呼嘯而來,像無數隱形的手推著他們向前。
冰層下傳來低沉的共鳴聲,彷彿深海裡有什麼正在等待。

海面凍得厚實,延綿成一片蒼白的荒原。
風聲在耳邊呼嘯,卻帶著一股低沉的嗡鳴,好像冰層本身在振動。

「這裡……不對勁。」小菲緊緊抓著圍巾,聲音被風切得零碎。

強森跪下,刮開一層積雪,露出冰層的表面。
和周圍不同,這裡的冰更薄,隱約透出一種暗色。
他脫下手套,掌心貼上去,立刻感覺到一股異樣的震動。

「下面有東西。」他的聲音沙啞卻肯定。

小夜迫不及待拿出測試儀器,數據閃爍不斷:「磁場強得離譜!而且有規律,就像在——」
他猛地吞下一口冷氣,「就像在心跳。」

強森不再多言,取出冰鑿,一下一下敲擊。
冰層裂紋迅速蔓延,碎片濺起,打在臉上像刀割。
小菲嚇得往後退一步,Luna卻死死盯著那裂開的冰面,心臟隨著每一次敲擊跳得更快。

終於,冰層破了一個洞。
黑色的水面翻湧著寒氣,呼吸瞬間凝成白霧。

「用繩子。」強森繫上安全扣,把繩索交到Luna手裡。
「抓緊,不要放手。」

「你真的要下去?」小菲眼裡閃著恐懼。
強森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他背著探照燈,縱身躍入冰冷的水裡。
冰水瞬間將他吞沒,光柱在黑暗中搖曳。

Luna、夜隼、小菲三人緊緊拉著繩索,手臂被凍得發麻,卻誰都不敢鬆開。

數秒後,繩子猛地一沉,隨即傳來兩下有力的拉扯訊號——強森。

Luna屏住呼吸,抬頭看向水下的光。
透過冰洞,她看見燈光映照出一扇巨大的金屬門,半掩著,邊緣滿是海藻和鏽蝕的痕跡。

門上斑駁的字跡仍隱約可辨:
「Projekt Hansa — Observation Center」

強森在水下拼盡全力推開金屬門,冰冷的水流猛地湧出,像一張張手要把他往裡拖。
他用繩索發了三下訊號。
上方的Luna立刻明白,對小夜和小菲喊:「快!跟上去!」

三人小心翼翼順著冰洞下水,冰冷像萬根針扎進骨頭。
強森在前方舉著探照燈,引導他們鑽入那扇半掩的金屬門。

穿過短短的水道,他們猛然闖進一條黑暗的走廊。
走廊牆壁全是生鏽的鐵與冰層,卻依稀能看出原本是研究設施的模樣。
頭頂幾盞應急燈奇蹟般還在微弱閃爍,忽明忽暗。

牆壁上有褪色的標語,用瑞典語大字印刷:
「Projekt Hansa — Observation Center」
(漢薩計畫——觀測中心)

Luna的心臟狂跳,呼吸在面罩裡急促起霧。
她忍不住低聲念出來,那幾個字像在冰冷空間裡回音,變得格外刺耳。

他們往裡走,越來越像踏入一座沉睡的巨獸體內。
控制室的門敞著,裡頭散落著老舊檔案與破碎的磁帶。
幾台龐大的機械控制台覆滿霜與鏽,指針全停在某個角度。

突然,「滋——」一聲。
角落裡的一台監視螢幕忽然亮了起來,藍綠色的光打在牆壁上。

螢幕上閃爍著幾行破碎的英文字母與數字:

Experiment Log 47
Subject Status: … ERROR
Observation Ongoing

小菲猛地倒吸一口氣,心臟仿佛被攥緊。
「Subject……主體?」

強森皺著眉,卻沒有回答。
小夜的眼睛則異常明亮,盯著螢幕,嘴唇顫抖。

「看見了嗎?他們不只是在觀察……他們一直在持續觀察。」

走廊深處黑暗一片,只有探照燈的光柱在冰冷的牆壁上劃出一道道弧線。
水珠從天花板滴落,聲音在空洞裡被無限放大。

小菲緊緊抓著Luna的袖子,聲音顫抖:「我們……是不是該回去?」
強森沒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

就在這時——
「咚。」

一聲沉悶的敲擊,從走廊盡頭傳來。
四人同時僵住。

「咚。咚。咚。」
聲音再度響起,規律而冷冽。
不像偶然的撞擊,更像有人在隔著厚厚的金屬,用力敲打。

強森下意識往前一步,小夜卻舉起手,臉色蒼白:「等等……你們聽,這是摩斯碼。」

他屏住呼吸,手指在空中比劃,跟著節奏一下一下數。
「短。長。長……短……」

幾秒後,他抬起頭,瞳孔緊縮。
「它在拼字。」

「拼……什麼?」小菲的聲音幾乎要哭出來。

小夜艱難地吐出一句話:

「Släpp ut oss.」
(放我們出去。)

走廊瞬間死寂。
Luna只覺得背脊一陣發冷,筆記本在手裡差點滑落。

「它……說的是『我們』,不是『我』。」她低聲說。

牆壁再次震動,那敲擊聲此起彼伏,像是無數隱形的手同時拍打著金屬。
整個觀測站像在共鳴,空氣裡響起低沉的嗡鳴,仿佛什麼東西正在甦醒。

敲擊聲越來越急促,震得走廊的鐵壁嗡嗡作響。
積霜從天花板簌簌落下,像碎裂的冰晶雨。

「快走!」強森低吼,拉著繩索往回退。
小菲嚇得幾乎跌倒,死死抓著Luna的手,眼淚在眼眶打轉。

但小夜卻站在原地,雙眼死死盯著走廊盡頭。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危險的顫抖:「你們聽見了嗎?他們在裡面,他們還活著……我們不能就這樣走!」

「活著?」強森回頭怒吼,「你瘋了嗎?你覺得那還是人?」

「那是證據!」小夜的聲音幾乎破裂,「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金屬門再次「咚——」地一聲,震得四人耳膜生疼。
黑暗裡,那些敲擊彷彿正慢慢靠近,節奏愈發急促。

Luna心臟狂跳,卻在恐懼裡生出另一種寒意:
這一切是不是早就設計好,只為逼他們留下?

強森衝過去,一把抓住小夜的衣領,聲音低得幾乎像咆哮:「要死你自己留下,但別拖我們!」

小夜掙扎,眼神瘋狂,嘴裡喃喃:「Släpp ut oss… Släpp ut oss…」

就在那一瞬間,走廊盡頭的鐵門猛地震動,縫隙間擠出一道刺眼的光。
不是白色的,而是暗紅,像深海裡張開的巨大眼睛。

小菲尖叫出聲,強森咬牙拖著小夜往回跑。
Luna回頭最後一眼,看到那扇門仍在劇烈顫抖,像是下一秒就會爆裂開來。

他們跌跌撞撞衝回冰洞,強森最後一個爬上來,猛地把繩索扯斷。
海水立刻吞沒了入口,黑暗重新封死。

四人倒在雪地上,呼吸急促,胸口像要炸開。
風聲嘯過,冰面恢復死寂,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但小夜還在掙扎,聲音沙啞又執拗:「他們還在裡面……你們聽見了……他們要我們放他們出去……」

沒有人回應。
只有遠方的燈塔,在風雪中閃爍著暗淡的光。

檔案9:訊號拼圖

夜深了,船倉外的雪再次落下,細碎如灰。
屋裡卻燈火未熄。

小夜坐在電腦前,螢幕的藍光照亮他蒼白的臉。
耳機掛在脖子上,低沉的嗡鳴與雜音斷斷續續傳出,像某種暗號。
他的手指飛快敲擊鍵盤,眼睛一眨不眨,像被什麼東西操縱著。

強森坐在另一邊,背對著他,一聲不吭地磨著登山扣。
金屬刮擦聲單調又急躁,仿佛在壓抑胸口的怒火。

小菲縮在火爐旁,裹著毯子,眼睛早已紅腫。
她時不時抬頭望一眼小夜,又立刻移開視線,不敢看得太久。

Luna打開筆記本,卻久久沒有落筆。
她望著小夜那幾乎瘋狂的背影,心頭浮起一個念頭:
如果這些異常真的在「觀察主體」,那麼小夜……會不會已經成了最危險的那個?

「快看……快看……」
小夜忽然低聲喃喃,像是夢遊般。
「它們不是雜音……不是隨機……它們在指引我們……」

他猛地敲下回車鍵,螢幕閃爍,波形數據拼接成一個逐漸清晰的輪廓。

Luna屏住呼吸,筆不自覺緊握。
那輪廓看上去,就像——小島的形狀。

螢幕上的藍色線條逐漸拼湊,像無數碎片慢慢聚合。
小夜的呼吸急促,手指顫抖,眼睛卻閃著異樣的光。

「看!」他猛地指著螢幕,「這些信號不是分散的!它們連在一起——」

波形轉換成地形輪廓,顯現出一個熟悉的形狀:
小島。

強森僵住,手裡的登山扣差點滑落。
小菲忍不住往前一步,雙手緊緊抓著毯子,聲音顫抖:「那……那些節點?」

小夜快速點開標記。
每一個節點都對應著他們曾去過的地方:

  • 北端燈塔。

  • 東側林區。

  • 南邊學校禮堂。

  • 海下觀測站。

「這些異常,不是孤立的!」小夜幾乎在喊,「它們是網格,是一個設計好的系統!」

Luna盯著螢幕,心口一緊。
在島嶼的中央,所有線條交錯,卻留下一塊空白。
沒有任何標記,只有一個沉默的空心圓。

「這裡……」她低聲說,「這裡是鎮子的中心。」

小夜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眼神發狂:「你明白嗎?這就是目的地!我們必須去那裡!」

強森上前,一把把他的手甩開,怒吼:「夠了!那正是我們該避開的地方!」
小夜被推得踉蹌,卻笑了,笑容裡帶著瘋狂與淚光。

「你不懂……我們已經被選中了。這拼圖是為我們準備的,只有我們能完成!」

小菲驚恐地看著兩人爭執,眼淚在眼眶打轉:「為什麼一定是我們……為什麼不能讓它停下來?」

Luna合上筆記本,心裡一股寒意湧上來。
這些線索是不是刻意設計,逼著他們走到中心?
她忽然懷疑,從燈塔、林區、禮堂到觀測站,他們的「選擇」真的存在過嗎?

小夜還在屏幕前狂敲鍵盤,試圖把更多數據拼接起來。
但就在他輸入最後一組指令時,螢幕忽然一閃。

程式停止運作。
光標自己移動,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操縱。

「這……這不是我輸入的。」小夜的聲音沙啞,指尖發抖。

藍光閃爍,黑色背景上浮現出一行字:

「Kom till centrum.」
(來到中心。)

小菲倒吸一口氣,臉色慘白。
強森猛地合上筆電,卻仍無法阻止那句話在腦中迴響。

就在同一瞬間——
遠處傳來低沉而悠長的鐘聲。

「咚——」
「咚——」
「咚——」

十二下。

是鎮中心的老教堂。
半夜十二點,它竟自己敲響。

基地裡的四人全都僵住,互相對望。
沒有人說話,只有心跳聲與鐘聲在黑暗中重疊,將他們一步步推向那片空白的中心。

檔案10 :去教堂

船倉裡的火爐早已熄滅,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燼。
寒氣滲進來,像一層無形的霜,把每個人的聲音都壓低了。

強森雙手緊握,眼神死死盯著桌面,低聲說:「不行。我不會帶你們去。鐘聲是陷阱,中心就是一張網。」

「網?」小夜猛地抬起頭,臉色蒼白卻帶著狂熱的光,「那正是我們要去的地方!你不明白嗎?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那裡。這是最後的拼圖!」

「拼圖?」強森猛地拍桌,聲音像斷裂的木頭,「我們不是棋子!如果我們走進去,誰知道能不能再走出來!」

小菲縮在一角,眼淚在眼眶打轉,聲音顫抖:「可是……可是如果我們不去,那些聲音,那些倒影……會不會永遠不消失?」

Luna靜靜看著三人,手裡的筆在指尖打轉。
她忽然開口,聲音冷靜卻透著一股壓抑的顫意:「不管是陷阱還是答案,鐘聲已經選了我們。逃不掉的。」

沉默。
只有風雪拍打船殼的聲音。

強森咬牙,終於伸手把背包拉到身邊,系緊肩帶。
「好。如果一定要去,我走在最前。出事的話,我來負責。」

小夜嘴角扯出一絲近乎勝利的笑,小菲則顫抖著點頭。
Luna合上筆記本,把它緊緊夾在懷裡。

他們推開船倉的門,冷風迎面而來。
遠處的鐘樓依舊在雪霧中矗立,沉默卻高聳,像一隻等待的眼睛。

雪落得極厚,街道像被時間掩埋。
四人踩著積雪前行,腳步聲在空曠的小鎮裡回蕩,卻沒有任何回應。

這裡沒有燈光,沒有車痕,沒有煙囪冒煙。
店鋪的櫥窗結滿霜花,裡面陳列的商品像被冰封的幻影。
整個鎮中心就像一個被凍結的舞台,觀眾早已離去,只剩佈景靜靜矗立。

「這地方……不像是活過的。」小菲低聲說,聲音幾乎被雪吞沒。

強森沒有回答,只是握緊背包上的冰鎬。
小夜卻眼神明亮,彷彿被這荒蕪點燃了什麼:「你們看,這一切都指向它——」

遠處,教堂。

高聳的鐘樓刺穿雪霧,黑色的石牆覆滿白雪。
鐘聲已停,但鐘樓似乎仍在顫動,仿佛殘響還困在空氣裡。

大門半掩,門口的石階上覆著厚厚積雪,卻沒有任何腳印。
像是為他們而留下。

他們推門而入,門軋軋作響。
冷風灌進去的一瞬間,燭台上的火竟自己跳了起來,微弱的光照亮內部。

長椅一排排整齊排列,上面整齊放著一本本舊聖經。
可當Luna走近翻開,卻僵住了。

經文全被替換成一張張印刷表格。
上面記錄的不是祈禱,而是——觀測紀錄:
日期、時間、氣溫、心理狀態。

小菲顫抖著低聲讀出其中一條:「四人進入禮堂,觀察倒影。」
她的聲音像碎裂的玻璃。

強森瞳孔收縮,猛地合上那本書,卻發現幾乎每一本都寫著——
他們的行為。

小夜笑了,笑聲裡帶著一種幾乎病態的狂喜:「你們看!這就是答案!我們一直都在被記錄!」

Luna的手指冰冷,合上筆記本,心頭卻只剩下一個更可怕的念頭:
這座教堂……就是觀測的中心。

教堂的盡頭,祭壇靜靜矗立。
本應放著十字架的位置,卻豎著一面巨大的鏡子。
鏡框斑駁,刻滿了陌生的符號,最清晰的一行字是:

「Observera subjektet.」
(觀察主體。)

火光在鏡面上搖曳,卻沒有映出他們的身影。
一瞬間,空間像被掏空,只剩下那片黑亮的表面。

「它……怎麼沒有倒影?」小菲顫抖著低聲問。

Luna緊緊抱著筆記本,心口一陣發冷。
「不對,它不是沒有……它在延遲。」

話音剛落,鏡子裡浮現出他們的身影。
但動作卻比現實慢半拍:
強森抬手,鏡子裡的強森才剛握緊拳頭;
小菲吸氣,鏡子裡的小菲這才抬起頭。

這種延遲讓人毛骨悚然,像是他們在模仿鏡子,而不是鏡子在模仿他們。

小夜卻一步步走向鏡子,眼神發亮,聲音顫抖:「你們看!它不是幻覺——這是觀測的核心!我們是主體!」

強森衝上去,一把拉住他:「離它遠點!」
「放開我!」小夜嘶吼,眼中滿是瘋狂與淚光,「這就是答案!你難道不想知道嗎?!」

就在這時——

鏗——

鐘聲響起。
不是十二下,而是四下。

鏡子裡的倒影忽然齊齊動了起來。
它們不再延遲,而是自己走下祭壇,朝他們逼近。

腳步聲在空曠的教堂裡迴盪,卻只有鏡子裡的世界在震動。
真實的地板紋絲不動,但聲音卻沉沉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小菲尖叫出聲,強森猛地擋在她前面。
Luna握著筆記本,手心全是冷汗,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

也許我們才是倒影,而他們,才是真實。

鏡中人越走越近,腳步聲沉重,卻沒有半點塵埃被揚起。
他們的面孔冷漠無表情,卻與現實中的四人一模一樣。

「退後!」強森低吼,把小菲護在身後。
可就在他喊出這句話的一瞬間,鏡子裡的強森也同時張口,聲音卻重疊在一起,分不清誰在模仿誰。

小夜呆立在原地,眼神瘋狂地閃爍:「你們看!他們和我們是一樣的!這證明我們只是實驗的一部分!」
他的笑聲刺耳,甚至壓過了鐘聲。

Luna全身冰冷,手裡的筆記本顫抖不止。
她看見——鏡子裡的自己正在寫字,筆尖飛快,卻比她的手更快一步。
當她低頭看向紙頁,發現上面已經出現了還沒來得及寫下的句子。

「他們無法分辨誰是真實。」

小菲嚇得哭出聲,捂住耳朵:「停下!停下!」

強森咬牙衝上前,舉起冰鎬,狠狠朝鏡子揮去。
「鏘!」金屬撞擊聲響徹整座教堂。

鏡面卻沒有破裂,只是泛起一圈圈水波般的漣漪。
而鏡中的「強森」同時抬起冰鎬,動作一模一樣,卻比他更快一步。

波紋越來越大,快要把整座教堂吞沒。
燭火熄滅,鐘聲停止,空氣凝固。

四人與倒影幾乎站在同一個位置。
分不清,是他們正在看著倒影,還是倒影正注視著他們。

檔案11:倒轉⏮️

鐘聲最後一聲消散,教堂陷入死寂。
巨大的鏡子靜靜矗立在祭壇上,表面不再只是冰冷的反光,而是泛起一層微微的波紋,像湖面在呼吸。

強森屏住呼吸,手中的冰鎬緊緊握著,指節泛白。
「大家退後。」他低聲說。

然而——鏡子裡的「強森」同時開口,聲音與他一模一樣,卻延遲了半秒。
這半秒的落差令人心驚。

小菲捂住耳朵,顫抖著低聲哭泣:「它們還在模仿我們……還在跟著……」

「不,」Luna壓下心裡的顫意,凝視著鏡面,「不只是模仿。」

她指著鏡子。
延遲正在縮短。

強森抬起冰鎬,鏡中人也抬起冰鎬——這次,沒有半秒的距離。
動作完全同步。

「天啊……」小菲的聲音幾乎要破裂,「它們和我們變得一樣了!」

小夜卻緩緩走上前,眼神裡閃著狂熱的光。
「不,這正是證據。」
他伸出手,指尖幾乎碰到鏡面,「這就是我們與它們合一的時刻……我們就是主體!」

鏡子忽然微微鼓脹,像是一張即將撐破的薄膜。
波紋擴散,映照出整座教堂都在顫抖。

強森低吼:「小夜,退後!」
但小夜沒有動,反而笑了。

笑聲裡,鏡面忽然湧出一道冷光,把整個空間染得慘白。

冷光灌滿整座教堂,空氣像液體般扭曲。
四人同時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錯位感,彷彿世界在拉伸、折疊。

小菲最先尖叫。
她捂住耳朵,卻還是聽見兩個自己同時在哭——
一個在她耳邊,顫抖、急促;
另一個卻在她腦海深處,低沉、拉長,像迴音。
她痛苦地縮成一團,聲音破裂:「停下!求你們停下!」

強森咬牙大吼,用盡全力揮下冰鎬。
「鏘!」一聲巨響,火花四濺。
可下一秒,他看見鏡子裡的「他」比他更快一步,冰鎬已經刺入地面。
鏡中的強森動作乾淨有力,而他自己卻僅僅揮了個空。
那一刻,他心裡浮現一個恐懼的念頭:
也許我才是那個影子。

小夜則完全沉醉其中。
他伸出手,整隻手掌毫無阻礙地穿進鏡面。
裡面冰冷、濕潤,卻像觸到某種有彈性的皮膚。
他的臉上浮起一抹狂喜:「看到了嗎?他們在等我們!我們本來就屬於那邊!」

Luna的手緊緊摀著筆記本,卻忽然感覺紙頁在顫動。
她低頭一看,筆尖自己動了起來,在紙上飛快書寫。
字跡歪斜卻清晰,寫的正是眼前的場景:
「小菲哭泣,強森懷疑自己,小夜伸手穿過鏡子。」
更恐怖的是,下一行字已經提前寫出:
「Luna將會抬頭,看見另一個自己在對她微笑。」

心臟猛地一緊,她本能地抬起頭。
鏡子裡的「她」果然正對著自己,唇角緩緩勾起笑意。

鏡面泛起的波紋逐漸擴散到牆壁。
整座教堂像被丟進水中的墨滴般開始扭曲。

長椅消失,牆壁化為流動的幕布,閃現出一幕幕場景:

——燈塔,陰冷的旋梯盤旋向上,燈光忽明忽滅。
——林區,白霧翻湧,斷裂的樹枝伸向他們。
——學校禮堂,留聲機仍在無聲旋轉,唱針一遍又一遍劃過黑膠。
——海下觀測站,生鏽的門在黑水裡緩緩震動,摩斯碼的敲擊聲隱約響起。

這些場景不再是回憶,而是同時存在,像重疊的玻璃片,一層層壓向他們。
他們站在教堂裡,卻又同時置身於每一個曾經到過的地方。

小菲抱著頭,痛哭失聲:「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她的聲音在四重空間裡迴盪,像被拉扯成無數版本。

強森撐著冰鎬,額頭冷汗直冒。
他環顧四周,卻無法確定自己腳下踩的是木質地板、積雪,還是濕滑的石階。
「我們……在哪裡?」他的聲音低沉而絕望。

小夜則興奮到顫抖,幾乎像獲得了啟示。
「看!這就是網格!所有節點在這裡重疊!我們就是核心!」
他的聲音在每一個場景裡都同時響起,像無數個「小夜」在同時說話。

Luna的手死死按著筆記本,頁面自己翻動,寫滿密密麻麻的文字。
她盯著紙頁,感覺眼睛刺痛,卻仍能辨認出最後一行:

「空間只是容器,主體才是實驗。」

她抬頭,四周場景交錯,扭曲得像要把他們的身影撕成碎片。
而鏡子依舊矗立在祭壇中央,波紋擴散,仿佛下一刻就要把整個世界吞沒。

波紋擴散到整個教堂,倒影不再等待,而是率先動作。

強森剛抬起冰鎬,鏡子裡的「他」已經先一步揮下,力道沉重,劈裂了看不見的空氣。
他驚愕地停下,手臂僵硬,胸口冰涼:
是我在模仿他,還是他在模仿我?

小菲雙眼滿是淚水,她看見鏡子裡的「自己」正直直盯著她,嘴唇微動。
聲音同時在她腦中響起——
「回家吧。」
她的雙膝一軟,幾乎被吸進鏡面,像有一股熟悉又溫柔的力量在拉她。

小夜卻像瘋了般笑出聲。
他一步步走向鏡子,聲音因狂喜而顫抖:「終於!我們本來就屬於那裡!」
他的身影穿過鏡面,消失不見,像掉進一片冰冷的深海。

「小夜!」強森怒吼,撲上去卻只抓到空氣。
鏡子裡的小夜則停下腳步,轉過身,眼神漆黑無底,注視著他們。

Luna的手心滿是冷汗,筆記本在她懷裡顫抖。
她低頭一看,頁面自己翻開,浮現出新的字跡:

「只有一個會留下。另一個將被替換。」

她呼吸一窒,猛地抬起頭。
鏡子裡的「她」正微笑著,像是在等待她做出選擇。

「咚——」

鐘聲忽然響起,沉重而悠長。
不是一聲,也不是四聲,而是——十二下。

每一下都像錘子砸在心臟上,震得空氣顫抖。
鏡子劇烈波動,教堂的牆壁扭曲到極限,燭光瞬間熄滅。

最後一聲鐘響落下時,世界猛地一震。

——黑暗。

等他們回過神,冰冷的風聲呼嘯而過。
四人站在雪地中央,周圍什麼都沒有。
沒有教堂,沒有鐘樓,沒有鏡子。
只剩下無邊的雪與夜。

強森手裡緊握著冰鎬,卻不敢抬眼看同伴。
小菲哽咽著,聲音破碎:「我們……我們還在嗎?」

小夜站在他們中間,表情平靜得異常,嘴角甚至帶著一絲笑。
「回來了。」他低聲說。
但沒有人能確定,這是不是「原本的」他。

Luna緊緊抱著筆記本,卻不敢翻開。
她知道裡面一定寫著什麼,但她怕看見下一行:

「他們已經被替換。」

風雪中,四人彼此對望。
心頭同時升起一個寒冷的念頭——

我們,還是原來的我們嗎?

檔案12:日常?

雪停了。
清晨的小鎮街道安靜得出奇,積雪覆蓋屋頂與車道,像一張潔白的桌布把一切都掩蓋了。

校車依舊準時停在街角,司機打著哈欠,招呼學生上車。
超市門口的招牌亮著,老闆正在清理昨晚的積雪。
行人談笑,收音機裡放著平淡的新聞。

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強森背著書包走進校園,神情冷峻。
操場上同學在打雪仗,他卻盯著看台一角——那裡站著一個人,高大、冷漠,輪廓與他自己一模一樣。
他猛地眨眼,什麼都沒有了。

小菲坐在課桌前,心不在焉。
老師提問,她卻只聽見自己在回答兩次:一個聲音在教室裡,一個聲音從腦海裡響起。
她臉色發白,手心滿是冷汗。

小夜安靜得反常。
他低頭整理電腦檔案,語速平穩,行為克制,彷彿一切恢復正常。
但每當有人靠近,他的眼神裡會閃過一種陌生的光,像是旁觀者看著標本。

Luna則把筆記本夾在懷裡,走在走廊上。
她努力讓呼吸平穩,但心裡清楚——昨晚翻開筆記本的時候,最後一頁已經寫滿陌生的字跡:

「裂縫正在擴大。」

黃昏時分,四人又一次聚到「神秘現象研究部」。
火爐裡燃著新添的木柴,發出劈啪聲,暖意蔓延開來。
和往常一樣,他們各自找了個位置坐下,卻都顯得拘謹。

強森脫下手套,把手伸向火爐,語氣故作輕鬆:「這雪要是再下個三天,鎮上的商店恐怕要缺貨了。」

小菲點點頭,勉強擠出笑容:「嗯……我今天去麵包店,店員還問我要不要預訂週末的麵包。」
她說到一半,聲音微微顫抖,像隨時會破碎。

小夜坐在桌前,盯著筆電,手指敲擊鍵盤的節奏規律而冷靜。
他沒抬頭,只是淡淡地說:「學校下週要補課,我看排程表排得很滿。」
語氣平穩,卻聽不出任何情緒。

Luna打開筆記本,卻沒有寫字,只是用手指摩挲著紙頁。
她目光掠過三人,心裡清楚——沒有人提起教堂,也沒有人提起鏡子。
仿佛那一切只是集體的夢魘。

火爐的火光搖曳,木頭發出細碎的爆裂聲。
沉默在屋子裡蔓延,像厚厚的雪,把真正的話語掩埋。

最終,小菲輕聲說了一句:「你們……有沒有覺得,好像有些東西不太一樣了?」

話音剛落,火爐裡的火苗突然「啪」地跳高一寸,投下的影子扭曲了一瞬。
四人齊齊愣住,卻誰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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