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靠近

又过了好几日，天已渐暖，只是今年京城的梨花开得少，寥寥几抹白色。

林璟坐在窗下临帖，手边茶已凉了一盏。她没换，似是忘了，也似在等什么。

自那日茶宴后，霍家再无动静，京中传言却一日热过一日。有人说霍家心动了，有人说林家攀高枝，也有人等着看她如何下场。

林璟懒得理这些。她安安静静过了这几天，只早晨去父亲书房请安，午后在屋中看书、写字、拈香。她像一块玉，被人看、被人议，却不言不语。

林父以为她心淡，林璟却知道，她只是不急

直到这一日，霍宁晏登门。

来人说是请教一事。

林璟着素色襦裙，手中执笔未放，只略一抬眸。

霍宁晏穿了一身玄青色窄袖袍，神情却不似来问学。他拱手为礼，道了明来意：“数月前，边疆旧将亡故，托我将一信带至京中——听闻姑娘曾助其幼子求学，便想着送来。”

她接过那封信，未拆，指腹轻拂信角。沉默片刻，道：“你打听过我。”

霍宁晏一顿，随即坦然：“因想知道你是否真如传言所说，冰雪聪明，却不近情。”

林璟唇边漾起一丝笑：“那你现在信了吗？”

霍宁晏看着她，神色不动，只低声回一句：“你像夜里的刀。”

“刀？”

“藏于夜色，不动时温润如玉。可真动起来，叫人避无可避。”

林璟轻轻一笑，拆开信封，眸光掠过纸上寥寥几行。那字迹潦草，却写得真挚：“昔年得一知音女子，助吾孤子不弃，愿来生再报。”

她放下信，道：“那位将军……死在战后归途。”

霍宁晏点头：“他中箭太深，未及归城，便在谷口咽气。他走得快，却惦记着你。”

林璟没有回应，只伸手将信纸叠好，重新放入信封中。

窗外风吹开帘角，照进半盏春光。她的侧影落在地上，被光拉得纤细。

霍宁晏静静看着她，又开口：“你当年为何帮他？”

林璟望向窗外，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那少年不该因为父亲被贬就断了前程。朝中有人要杀一将之血，却连他的骨血也不放过。”

“你认得那将军？”

“幼时曾受过他一礼。”

霍宁晏低声道：“这世道，是不是太锋利的人……都会被收起？”

林璟回头看他一眼，眸光沉静：“锋利之人，要么被收起，要么藏起来。”

“你是哪一种？”

她笑了，没答。只起身，将信递还给他，道：“替我转告那少年——我不记得他姓甚名谁，已是好事。”

霍宁晏接过信，感到指尖一热，他终是没多问，只起身拱手：“告辞。”

林璟目送他离开，直到院门阖上，才缓缓坐回贵妃榻上。茶已冷透，她也不换，只怔怔望着指尖。

她当然记得那少年姓甚名谁，也记得那一年雪落千里，城门之外那一声“林姑娘”，比战鼓更重。

只是有些事，记得，是弱点。说出，就是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