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与野草：一个阳台的元叙事》

【一】

如果一个神离开了她的神殿，那些曾受她恩泽的生灵，会如何自处？

我当然不是神。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因为暑假回国而把阳台上那盆植物活活饿死了的女生，仅此而已。可你知道，当你一个人站在六月的阳光里，盯着那盆空荡荡的土，土里还有一截没烂干净的根，你就会突然有点……像神。

你造了一个生命，然后抛弃了它。

当然，我不是故意的。也没有什么神性。我只是回国了三个月，忙着吃火锅、见朋友、看爸妈、啃爆米花。植物？对不起，那时候我不记得它。甚至忘了我当初是为什么种它。可能因为那时候的我，也有点像一盆等待发芽的土，不知道该长出什么。

可它就这么死了。死得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不像我，有情绪，有眼泪。

【二】

然而，到了冬天——一个奇迹悄悄发生了。

它不是我种的。

那是一株野草。它不知道是谁播下的种子，或许是风，也许是鸟，甚至可能是我某天从哪踢来的泥巴里带进来的孢子。不重要。总之，它在那里——破土而出，带着与原植物完全不同的、旺盛的、不请自来的生命力。

我看着那株野草，好像在看一个意外上位的小妃子。她原本没有姓名、没有封号，甚至连一个好看的叶子都没有。可她活下来了。没人扶持，没人照料，甚至没人承认她是主角。

我突然觉得有点感动。

于是我给她浇水，给她松土，给她拍照。甚至在每次刷题累得想死的时候，站在阳台上看她晃一晃，我都觉得，人生还是有点希望的。

然后——她就被我宠上天了。真·宠妃。

【三】

但你以为这就是终点吗？

不！剧情突然来了个回马枪。

那个……“正宫”复活了。

没错，那个死了三个多月，我几乎都想把根拔掉的原植物，在春天的某个清晨，居然冒出了新芽。

我差点吓得把水壶砸了。

她回来了——不是重生，是复活。

她在盆子的另一边，安静地、隐忍地、破土而出，好像在说：

“本宫从未离开，只是沉睡。”

你问我什么感觉？我当场就有点……愧疚。

是的，我承认，我是个植物圈的渣女。原配刚死，哭都没哭几声，就转身宠起了野草。还觉得自己挺有爱心，说什么“连野草都值得被照顾”，结果现在人家原主回来了。

你说我该怎么办？

【四】

我当然想救正宫。可野草也不该被拔掉。

于是现在阳台上的花盆，就变成了一场持续上演的宫斗剧。白天阳光洒下来，两株植物各占一边，谁也不理谁。晚上我写作业写累了，看着她们，就仿佛听见：

正宫冷冷一笑：“不请自来的野种，也配争宠？”

野草甩甩叶片：“你死过一次的，也好意思回来？”

——别问我为什么植物会说话，我可是神。

而我这个神，马上又要回国了。

又要走了。又是一个空白的两个月，没有人浇水，没有人施肥，连念叨都没有。

我能做的，也许只是写下这篇文章，告诉她们：

我不是不爱你们。

只是，有时候，人类太忙了。忙着活着，忙着怀念，忙着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守护谁。

【五】

我想，如果我是她们，我也会生气。

就像我有时候会生气妈妈怎么从来不顾我的感受一样。怎么我那么努力，还是会被忘记？怎么我这么努力地想活着，还会被抛弃？怎么我曾经给出的全部，都被当作“只是植物”的本分？

可我也是人类，我知道，很多时候不是不爱，是……不记得。

我想下次我再养植物，我要提前写好一封信：

"两个都别死，等我回来。"

【六】

植物不需要你完美。

她们需要你哪怕只记得一点点阳光，一点点水。

而当你回头的时候，有时候你会发现，哪怕你忘记了她们，她们也没有忘记长大。

所以我决定，这次回国之前，我要写一个告别纸条，插在花盆里。上面写着：

“正宫、宠妃——加油。我会回来的。”

“如果能撑下去，等我回来，我请你们看夕阳。”

“我不是渣女。我只是一个不太会表达的植物神。”

“我爱你们，真的。”

【尾声】

阳台上有风。

风吹动叶子，叶子没有说话。

可我知道，她们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