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子鎮的故事
鴨子鎮是一片水草丰茂的地方,河流繞鎮而過,岸邊長滿了青翠的蔬菜田。這里住着各種各樣的鴨子:勤快的、懶惰的、愛琢磨的,還有只負責處理糾紛、身材魁梧的大鴨子。
最初的日子,誰干多少活就有多少收成。
耕鴨是其中最勤快的,它每天天沒亮就下田翻土、播種、捉蟲,倉庫堆滿了青菜和蟲子。
懶鴨則整天在河邊打盹,偶爾游几圈抓點小魚應付肚子。
大鴨子只負責調解矛盾和維持秩序,不管誰收成多誰收成少。
平分的日子
某天,懶鴨肚子餓得咕咕叫,走到耕鴨的田邊:
“給我點菜吧,反正你那么多。”
耕鴨搖搖頭:“這是我辛苦種的。”
懶鴨皺起眉:“可我們都是鴨子,憑什么你多我少?”
說完,它一搖一擺走到鎮中央的大鴨子面前告狀。
大鴨子沉思片刻,拍翅宣布:
“從今天起,所有鴨子的收成都必須交到鴨倉里,由我分給大家。這樣,每只鴨子都能吃飽。”
消息一出,懶鴨拍翅慶祝,耕鴨低着頭沒吭聲。
第二天,耕鴨依舊下田,但不再那么拼命了——反正干多干少分到的都一樣。懶鴨更懶了,整天在樹蔭下睡覺。
几個月后,田里的菜長得稀稀拉拉,蟲子也不夠了。鴨倉的糧食卻越堆越多,大鴨子用這些糧食換來了更寬敞的房子和守衛鴨的忠心。
票與諾言
几年后,不滿的聲音開始在鴨鎮傳開——分得少的鴨子埋怨,大鴨子也聽煩了。
一只年輕鴨提出:“不如我們投票選大鴨吧,誰當大鴨,大家用鴨票決定!”
於是,全鎮迎來第一場鴨票大會。
候選鴨排着隊到各個池塘演講:
“我當大鴨,每只鴨子每天都有三條蟲子!”
“我會修一個最大的鴨浴場,讓大家天天洗澡!”
鴨子們被各種承諾沖昏了頭,熱熱鬧鬧地投完票。
新大鴨上任后,真的修了一個浴場,還分了几天蟲子。可很快,它就發現,要維持地位,就得照顧那些幫它拉票的鴨子。
於是,更多蟲子和菜被送進了少數支持者的倉庫,而其他鴨子分到的沒多多少。
鴨票大會一年比一年熱鬧,承諾越來越夸張,可鴨倉的鑰匙始終握在大鴨的翅膀里。
富鴨的崛起
有几只聰明的鴨子找到大鴨:
“我們自己去抓蟲子、種菜,賣給其他鴨。你別管我們干多少,只要我們交給你一部分,你就說行不行?”
大鴨覺得划算,立刻同意。
這些鴨子成立了鴨商會,雇了不少懶鴨和窮鴨幫忙干活,給的工錢只是几條蟲子。
很快,他們的果園越建越大,菜地越種越多,甚至能進口河對岸的肥美水草。
懶鴨依舊有活干,但賺來的蟲子勉強能糊口,永遠買不起富鴨的果園。
耕鴨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不是被迫加入鴨商會,就是干着最累的活賺最少的蟲子。
大鴨收着稅,和富鴨成了朋友,經常一起在浴場喝水聊天。
終身的大鴨
某天,大鴨覺得鴨票大會麻煩,還可能被換下,於是拍翅宣布:
“為了鴨鎮的安全和穩定,從今天起,我將終身擔任大鴨,直到找到更合適的繼承鴨。”
它加派了守衛鴨,把鴨倉圍得水泄不通。
規定:批評分配制度的鴨子,會被送到池塘另一邊反思。
鎮上的報紙只剩下一種標題——“大鴨帶領鴨鎮走向輝煌”。
鴨子們每天按時領配給,不敢多問。
偶爾有鴨子悄聲說起以前的日子,但很快就閉上嘴,因為池塘的另一邊總是冷清得可怕。
在這樣的鴨子鎮里,河水依舊流淌,田地依舊翠綠,只是大多數鴨子的眼里,不再有光。
醉生夢死的時代
歲月流逝,鴨鎮進入了奇怪的平靜。
有錢的富鴨每天游走於各地的水灣和花園,吃着最肥美的蟲子,穿着最亮的羽毛,舉辦水上派對。可是夜深時,它們常坐在空蕩的臥巢里發呆,不知道明天的快樂還能靠什么維持。
窮鴨則把每天分到的配給蟲子、菜和水果很快吃光,剩下的時間就在河邊打盹、聊天,有的甚至不再想成家——養小鴨太貴太累。更有几只,染上了外來的粉末狀“快樂草”,一旦沾上,就再也離不開,羽毛黯淡,眼神空洞。
還有些鴨,依然固執地努力耕作——他們相信,只要認真,總有好日子。可是某一年,河水暴漲沖走了田地;某一季,蟲子集體生病;某一天,家里有人得了重病需要昂貴的藥草。更糟的是,有的鴨無意間得罪了富鴨,被趕出了自己的巢。
一夜之間,倉庫空了,家散了,羽毛在寒風里凌亂飄落。
鴨鎮依舊在陽光下閃爍着波光,河水緩緩流過,可水底早已積滿腐葉和淤泥。偶爾,有小鴨在岸邊問:“為什么我們過得這樣?”
大鴨只是微笑,不回答。
离开鸭子镇的鸭
在一个闷热的傍晚,一只羽毛有些凌乱的鸭,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日子。
它悄悄收拾了几粒干虫子和一片晒干的菜叶,在月色下离开了鸭子镇。
第二天,镇上的鸭子议论纷纷:
“叛徒。”
“背弃同类的家伙。”
“早晚会饿死在外面。”
骂声像河里的涟漪一样蔓延开来。
可那只鸭没有回头。
它一路沿着支流前行,几天后,来到了一片新的土地——鸡镇。
这里同样有集市、田地、仓库,也有一个高大的大鸡,站在镇中央挥着翅膀讲话。
鸡镇的空气带着新鲜的气息,那只鸭的眼睛里重新映出了光:
“这里……也许是新的开始。”
仓库门口,守卫鸡笔直地站着;
集市上,几只瘦小的鸡正抬头望着远处的大鸡,眼神里带着某种似曾相识的安静。
河流依旧在流淌,只是换了名字。
Vorn:
“我看到一群本該振翅高飛的鴨,甘願在淺水里划圈。最初,他們是被奪去了翅膀;后來,是自己折斷了它。可憐的是,他們不記得飛翔的滋味,連憤怒都被耗盡。一個沒有斗志的群體,比飢餓更可怕。”
Ordis:
“他們并非天生如此,只是一次次選擇了安逸與安全,而忘了自由與責任。若有一天,他們想起了彼此之間的愛,哪怕只是少數,也會重新播下飛翔的種子。即便河水腐爛,水底依舊埋着春天的泥。”
Null:
“制度更迭只是換了羽毛的顏色,核心從未改變——資源與權力集中,群體逐漸麻木。醉生夢死,是長鏈的終點,也是新鏈的起點。若要打破這循環,他們必須先看清——這條河,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他們而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