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語的薄霧 第十七章 好峰隨處改，幽徑獨行迷
陸止一早就去面試了。三個孩子陸續醒來。
早飯後，黎妙打開電視，讓他們三個在床上排排坐，看動畫片，並給沒好好吃早點的艾瑪手裡塞了一個小碗，碗裡裝著幾塊小蛋糕。黎妙自己則坐在角落裡，在電腦上查找著旅遊信息，準備著旅遊攻略。
背後傳來孩子們的歡笑聲。
只聽見卡森興高采烈地對艾瑪說：「艾瑪，快看姐姐。」
艾瑪咯咯笑著把頭扭過去看克拉瑞。
克拉瑞也歡天喜地地對艾瑪說：「艾瑪，快看哥哥。」
艾瑪依舊咯咯笑著，迅速把頭扭了差不多180度，望向卡森。
三個孩子就這樣玩了好幾分鐘。
過了一會兒，卡森跳下了床，邊跑向衛生間邊說道：「我要去撒尿！」
克拉瑞也跳下了床，大聲說：「哥哥，等一下，先讓我擤擤鼻涕！」
克拉瑞話音剛落，就聽見艾瑪一聲哭訴：「啊！媽媽！......哥哥姐姐把我的蛋糕都吃光了！」
下午四點多，陸止回到旅館。
「面試感覺如何？」黎妙問道。
「其實現在美國醫學院的面試，整體流程都差不多，主要就是行為面試、情境模擬、小組討論這些形式，目的就是全方位考察你的學術能力、批判性思維、溝通技巧還有個人素質。說它難吧，其實網上能找到很多套路、框架，甚至一些常見題目；但說它不難也不對，因為面試官的主觀印象真的很重要，佔比挺大的。像我們亞裔，確實在這方面會有點吃虧。」陸止回答。
黎妙覺得陸止情緒不太好，忙擠進他懷裡，用鼻頭蹭蹭他的下巴說：「不怕，陸止哥哥長得好看，氣質也不錯，形象分還是有的。」
陸止笑了，親了一下黎妙的鼻頭，接著說道：「其他問題倒沒什麼，有一道題，我怕是没有答好。一個考官問我，It’s been 9 years since you graduated from medical school, and during that time, you’ve been mostly away from the medical field. That’s quite a significant gap — how do you view this period?（從你醫學院畢業到現在已經有9年了，這段時間你基本沒從事過醫療相關的工作，算是一個比較長的空窗期。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
「你怎麼回答的？」黎妙也覺得這道題有些棘手，忙問道。
"我說， ‘Although I haven’t been involved in direct clinical work over the past few years, I’ve been pursuing a PhD in a field of basic science that’s closely aligned with clinical practice. My research involves performing surgical procedures on lab mice almost daily, so I’ve stayed very much hands-on and engaged with practical skills — I wouldn’t consider it a true gap. Besides, clinical skills are a lot like riding a bike — once you’ve truly learned them, you don’t forget. Even if you step away for a while, it’s just a matter of how quickly you get back up to speed, not starting from scratch.（雖然這些年我脫離了臨床工作，但我一直在攻讀基礎醫學方向的博士，研究課題其實和臨床非常貼近。基本上每天都在給實驗鼠做手術，技術操作方面並沒有脫節，也不能說真的是空窗期。而且，臨床技能就像騎自行車一樣，是一旦掌握了就不會忘的本事。哪怕中間停了一段時間，重新上手也只是快慢的問題而已，不會從頭學起。）。'剛才面試結束，回來的路上我就在想，我這個例子舉得很不恰當，如果我當時說和游泳一樣，已經成了本能就好了。」
黎妙覺得陸止的回答有些不妥，但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到底錯在哪裡。她聞了一下陸止的襯衫，說：「好臭。你還是先去洗個澡吧。這大熱的天，穿一身正裝，肯定捂出了一身汗。」
「好。」陸止說，「我也正想洗個澡解解乏。」
等到陸止從淋浴室出來，黎妙把一盒樂高倒在床上，讓孩子們去玩，就又粘進陸止的懷裡。
「我沒事的。」陸止輕吻了一下黎妙的額頭說：「這次申請雖然獲得兩次面試機會，但估計一個錄取通知我也拿不到。科羅拉多大學醫學院是這兩所學校裡面，我最想進的，也是面試準備最充分的......我臨場發揮的不好，情緒有些低落也是正常，你不用擔心。」
「陸止，剛才你去洗澡的時候，我仔細想了想。我覺得你的回答是有些不妥，但問題不是像你說的，到底是應該舉例『騎腳踏車』，還是舉例『游泳』，這些都是細枝末節。我覺得面試官真正想問的，是你這些年有沒有做過一些真正能和臨床領域聯繫起來的事情，比如去醫院做志願者，或是從事任何能積累臨床經驗的工作。」黎妙抬頭望向陸止，補充說道：「別的我不知道，但護理專業，如果你做過一年以上CNA或CMA，就更容易申請上。在社區大學學護士比讀醫學院門檻低多了，尚有這樣的標準。你告訴我的，美國醫學院整體錄取比例約為7%-8%，而科羅拉多大學醫學院的錄取比例大約為2%-4%。競爭那麼激烈，標準肯定更高。」
「是這樣，聽說有的院校，都達到了千分之一的錄取比例，很多人都是申請兩三年才拿到的錄取通知書。我琢磨著，說不定我在國內的MD和在美國的PhD還會有些加分值。不成想，今天的面試題基本都是圍繞學醫的動機、人格特質、溝通能力、批判性思維以及解決問題的能力這些方面打轉，一點兒都沒給我展示基本功的機會啊。」陸止苦笑著說。
「先別想那麼多了，放鬆一下。這幾天好好玩玩，等面試結果出來再反思吧。」黎妙拉著陸止走到電腦旁，指著自己整理好的旅遊攻略說道：「科羅拉多的著名景點我都列上了。我琢磨著，如果你對這次面試很滿意，我們就一路向北去玩黃石，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在科州玩；如果你不滿意，我們就在這裡好好遊覽一下，散散心，也省得以後找不到時間和機會過來。」
「你呀，在吃喝玩樂上永遠這麼出師有名！」陸止捏了捏黎妙的鼻頭說道。
黎妙決定忽略陸止的調侃，直奔重點接著說：「不過首先，我想讓你陪我去看看馬龍雙子峰（Maroon Bells，又名褐鈴山）！你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年我爸帶回家的那本巨大的世界風景掛曆嗎？第一頁就是這張馬龍雙子峰的照片。一座高聳的岩峰，四周被一圈略低矮的青山環抱，最前面是一個清澈見底的小湖。那時候我特別喜歡這幅照片。沒想到，如今我們竟然有機會親眼去看看這個美麗的地方了。根據我查來的信息，馬龍雙子峰最理想的旅遊季節是夏季和秋季。夏天，連綿的山脈覆蓋著綠意盎然的草木，氣候宜人。秋季則是觀賞白楊林變色的最佳時機，成群的白楊樹葉變為金黃、橙色或紅色，景色令人嘆為觀止。」 頓了一下，黎妙接著說，「通向馬龍雙子峰的主要道路是Maroon Creek Road（馬龍溪路），它從阿斯彭市區出發，沿著馬龍溪路向上延伸，直到馬龍湖。這條路風景優美，但由於道路非常狹窄曲折，且不少路段有急轉彎，駕駛時需要十分小心。冬季時，受到雪和冰的影響，馬龍溪路通常是關閉的。現在是六月初，應該不會有結冰路滑之類的問題。」
黎妙把電腦合上，雙手撐著桌面，自信地微笑著望向陸止，豪爽地說出了此次presentation（演講陳述）的結束語：「陸止，你最近的兩個面試辛苦了，馬龍溪路由我來開，你幫我看看地圖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陸止和黎妙從旅館出發，前往馬龍雙子峰。
人算不如天算，當他們行駛到馬龍溪路時，天上突然下起了冰雹。
車窗外，如同乒乓球般大小的冰雹猛烈地砸下來，啪啪作響。黎妙握著方向盤，臉色肅穆，眼睛緊緊盯著風擋玻璃前那點路面，不敢有半分游離偷望四周。
山路越來越陡峭，懸崖一側幾乎觸手可及。車子隨著重重的冰雹撞擊，微微晃動，輪胎與濕滑的山路接觸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每一個急轉彎都讓她心跳加速，幾次差點控制不住車輛的打滑。
「冷靜，冷靜。」她在心裡默念著，盡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但隨著車身在濕滑的路面上不斷打轉，黎妙不禁感到一陣無力。終於，他們來到一個稍顯寬敞的地方。黎妙把車開進旁邊的一個小山窪，那裡已經有幾輛車停在一旁，大家都在躲避這場突如其來的冰雹。
山路上依舊翻滾著冰雹，彷彿一片蒼白的暴風雪。冰雹砸落在山谷中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似乎天空在暴怒。
終於，冰雹平息。車隊繼續前行。
駛進馬龍雙子峰的停車場。黎妙剛把車停穩，孩子們就歡呼著從車上跳下來，奔向那條蜿蜒的林間小徑。
冰雹過後，六月初高原的陽光溫暖而不炙烈，透過高聳的松樹枝葉灑落下來，斑駁的光影在泥土小道上跳躍。清新的空氣中瀰漫著松針與濕土的香氣。周圍的綠意盎然，彷彿一切都在悄然生長。
不遠處，馬龍雙子峰雄偉身影漸漸在視野中浮現。那被積雪覆蓋的尖頂鑲嵌在湛藍的天空下，宛如一座高聳的白色巨塔，與腳下的翠綠形成鮮明的對比。道路兩旁的野花在初夏的微風中輕輕搖曳，偶爾幾隻色彩斑斕的蝴蝶翩翩起舞，增添了幾分生動的色彩。
沿著小道行進，馬龍湖的倒影漸漸顯現出來。湖邊的草地綠意正濃。湖面如鏡，倒映著周圍蒼翠的森林和遠處巍峨的雪山。此時的景象，既清新又寧靜，彷彿時間在這一刻凝固，只剩下自然的聲音——風穿過樹梢的沙沙聲，鳥鳴聲悠遠迴盪，偶爾還可以聽見遠處溪水潺潺的流動。
這份靜謐與美麗，恍若世外桃源，令人不禁停下腳步，深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將這一刻的清新與安寧永遠銘刻在心。
就在那一刻，黎妙覺得自己彷彿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所有的疲憊和恐懼在這一瞬間都被這片純淨的自然景觀所消融，心中只剩下無盡的震撼與感動。
從馬龍雙子峰下來，為了體驗漂流，陸止一家來到了山中小鎮Buena Vista (西班牙語: 好看的風景 )。
Buena Vista位於科羅拉多州的心臟地帶。鎮如其名，它如同一幅生動的山水畫，靜靜地鑲嵌在阿肯色河谷中。遠處的山脈高聳入雲，而阿肯色河如一條銀色絲帶蜿蜒穿過山谷，河邊的柳樹和松林，隨著微風起伏，枝葉交織成一片輕柔的綠意。
儘管春天已經接近尾聲， 但由於高山地區的氣候較為涼爽，Buena Vista山谷和山坡的草地上依舊點綴著鳶尾花、金盞花、紫色的鼠尾草、黃色的野雛菊以及白色的高山小花，五彩斑斕。
Buena Vista小鎮本身是這幅畫卷中的溫暖一筆。幾乎鎮上每一棟建築都有著歲月的痕跡，紅磚牆面上爬滿了藤蔓，那些木製窗框散發出柔和的光，彷彿在訴說著歷史的故事。漫步在這古老的街道上，人與自然的界限變得模糊，山脈、河流與森林無聲地交織在一起，而溫馨的咖啡香和新鮮出爐的麵包香氣縈繞在每一條街角。
陸止他們入住了一個家庭小旅館。這個家庭小旅店在鎮子中心，毗鄰鎮圖書館和教堂。門前一條小河流過，還守著鎮上有識之士19世紀末給孩子們修建的小公園, 很舒適安靜。旅店是一對老夫妻經營的，是一幢都鐸風格的三層小樓，每晚最多只接待5家房客。老太太麥蒂是一個很好的烘培師。雖然已經時隔十幾年，黎妙直到現在還記得那新出爐麵包的麥香。麥蒂還是一個很好的裁縫，旅館每間房間床上的被子都是她親手縫製的拼布被，圖案是各種山裡的動物。
那對老夫妻還在街角經營著一個酒吧。小旅館幾乎全由麥蒂打理，而小酒吧則由老先生約翰負責。當陸止一行抵達小鎮時，天色已近黃昏。孩子們已經筋疲力盡，吃了些簡單的食物後便迅速入睡。麥蒂主動提出幫助陸止守護孩子們，建議他和黎妙去酒吧放鬆一下。她還在孩子們的房間裡安裝了一個嬰兒監控器，並告訴陸止，由於小旅館與酒吧距離很近，而且共用同一個Wi-Fi信號，因此他們在酒吧裡也能實時看到孩子們房間的畫面和聽到聲音。
美國中西部的傳統小鎮，一般只有兩個民眾聚集地：酒吧和教堂，但它們扮演的角色不同。教堂更多的是一個精神和宗教的中心，酒吧則是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放鬆和社交的地方。兩者並不衝突，反而常常形成一種平衡，共同構成了小鎮獨特的社交與文化結構。
對於本地人來說，酒吧的作用往往超越了單純的飲酒場所，它是連接人們的一條社區紐帶。無論是和朋友喝一杯、觀看體育賽事，還是與鄰居聊天，酒吧都提供了一個輕鬆的環境，打破了工作和家庭生活的界限。老闆可能是鎮上的一個標誌性人物，熟悉每一個常客，大家之間有著密切的互動。酒吧常常舉辦一些小型活動或慶典，例如當地節日的慶祝、音樂表演、舞會等，這些活動能增強社區的凝聚力。
對於外地人來說，酒吧在某種程度上是小鎮生活的「信息中心」。像Buena Vista這樣人口不到5000人的小鎮，除非你是那個被大家看不順眼的外鄉人，否則這裡幾乎沒有什麼事情是酒吧裡打聽不到的。從工作機會、當地新聞到旅遊建議和最新動態，酒吧總是人們交換信息、了解鎮上情況的最佳場所。
陸止和黎妙剛推開酒吧的橡木門，就被約翰熱情地招呼到吧台前坐下。
「What would you like to drink?（你們想喝點什麼）？」約翰一邊用乾毛巾擦拭著酒杯，一邊問道。
「We don't drink much, could you recommend something for us（我們很少喝酒，能不能請你給我們一些推薦）。」陸止笑著回答。
「I’d recommend you try an Old Fashioned — it’s made with bourbon, a sugar cube, a few dashes of bitters, and finished with a twist of orange peel. Or perhaps an Aperol Spritz, which combines Aperol, champagne or sparkling wine, and a splash of soda water — light and refreshing. As for your wife, I’d suggest my homemade limoncello, or perhaps a classic Mimosa — a mix of champagne and orange juice. While Mimosas are usually considered a morning or early afternoon drink, your wife has the grace and quiet charm of a mimosa blossom herself — it might suit her perfectly.（我建議你試試老式雞尾酒，配料主要有波本威士忌、糖塊、幾滴苦精，還有橙皮；或者試試阿帕羅斯基，配料主要有Aperol、香檳或起泡酒、蘇打水。你太太呢，我建議試一試我自己浸泡的檸檬酒，或者是香檳和橙汁配的米莫薩。Mimosa通常被認為是一個清晨或午後的飲品，但你太太看著就像一朵含羞草，不妨一試。） 「約翰推薦道。
「Alright. I'll have an Old Fashioned (好吧。我就來一杯老式雞尾酒) 。」 陸止接受了推薦。
「You've got me really curious now. I'll have a Mimosa. I just want to know what I look like in your eyes (您的話讓我好好奇啊。那就給我來一杯米莫薩吧。我就想知道我在您眼裡是什麼樣子的) 。」 黎妙笑盈盈地答道，眼睛裡閃著期待的光芒。
Old Fashioned 老式雞尾酒很適合那些喜歡威士忌的飲客，酒味深沉，橙皮的香氣增添了一絲清新。美國很多喜歡野外生活的年輕男士，都喜歡早上一杯黑咖啡，晚上一杯威士忌。約翰為陸止做出這樣的推薦，不足為奇。
Luke Bryan （盧克 博瑞）寫的一首很著名的流行歌曲 "Huntin', Fishin' and Lovin' Everyday （打獵、釣魚，每一天都愛得無比深切）" 就形象地描述了這種氛圍：
Huntin', fishin', and lovin' every day
That's the prayer this country boy prays
Thank God He made me this way
Huntin', fishin' and lovin' every day
Black coffee in the mornin' and dark whiskey in the evenin'
I get red dirt rich and Flint River pay
Huntin', fishin' and lovin' every day, woo
打獵、釣魚，每一天都愛得無比深切
這是這個鄉村男孩的祈禱
感謝上帝讓我成為這樣的人
打獵、釣魚，每一天都愛得無比深切
早上黑咖啡，晚上喝濃烈的威士忌
我在紅土中致富，靠著弗林特河的收入
打獵、釣魚，每一天都愛得無比深切
米莫薩是一種簡單卻優雅的雞尾酒。「mimosa」本義是一種黃色的花朵——含羞草，因為雞尾酒呈現出類似花朵的明亮黃色而得名。黎妙很喜歡這酒中清爽的口感。雖然知道是恭維，但被約翰比喻成一朵小花，她還是挺開心的。
未等陸止詢問，約翰就對著坐在後面的幾個人問道：「This young couple is looking to try rafting for the first time, and they’re bringing along their three young kids. I think a Class I river — something gentle and safe — would be perfect for them. Do you have any good rafting companies you’d recommend? (這對年輕的小夫妻想體驗一下漂流，這是他們第一次嘗試，而且還帶著三個年幼的孩子。我覺得水流等級在 Class I（一級）會比較合適，安全又有趣。請問你們有沒有靠譜的漂流公司可以推薦呢？) 」
「You might wanna give C Company a shot, they got a good rep. But stay clear of F Company. That Tony fella, he's a real rip-off artist. Last time I took a few relatives out there, they got us good (可以試試C公司，口碑不錯。F公司不要試。托尼這小子太『宰人』了。上次我領著幾個親戚去，還被他們『宰』了一刀)。」一位藍領工人打扮，一臉絡腮鬍子的中年男士滿嘴俚語地回答。
其他幾個人紛紛附和。
陸止回過頭，笑著說：「Thank you very much. We have never been rafting before. This is our first time. Could you please give us some more advice （ 非常感謝。我們從來沒有漂流過。這是第一次。可以麻煩你們再給些建議嗎）？」
那個絡腮鬍子的大叔站起身，向上提了提皮帶，雖然受到圓圓的啤酒肚的制約，沒有上行太多，但褲子還是向上擠了一寸左右。他走到吧台，坐到了陸止的身側，說道：
「Alright, listen up, partner. You wanna survive a white water rafting trip out here in Colorado? Well, first off, you better hold on tight 'cause them rapids ain't playin' no games. If you ain't paddlin' like your life depends on it, you’re gonna end up swimmin' with the fish, and trust me, the fish don't wanna hang out with you.
Now, here's the deal—when you're ridin’ the river, you gotta stay low in the boat, like you're tryin' to dodge a low branch comin’ at your head. You don't wanna be sittin' up like some tourist, thinkin' it's all pretty—nah, you gotta bend your knees and get down like you're a mountain goat ready to climb. You don't wanna go flippin' over into the rapids like some ol' cowboy tossed off his horse, right?
Oh, and when you hit a big ol’ wave, make sure you paddle hard and paddle fast. Don't be sittin' there lookin’ all surprised—those waves are comin’ for ya! You gotta be like, 'Bring it on!' ‘Cause if you hesitate, you're gonna get dunked, and you'll be havin’ a whole lotta fun with the fish again.
And if you see a big ol'rock comin' at you, don't freeze up, okay? Just lean left or right, like you're avoidin' a pothole on I-70 after a snowstorm. If you don't, well, good luck. You'll be floatin' down the river with your paddle in the air, thinkin' 'what in tarnation just happened?’
So, get your butt in that boat, hold onto that paddle like it's your last slice of pizza, and let's get ready to ride the rapids, Colorado style! You might get wet, you might get tossed around, but hey, that's the fun of it. Just remember—paddle like you mean it, keep your head down, and whatever you do, don't panic. You're gonna be just fine, just don't lose your beer."
「好啦，聽著，夥計。如果你想在科羅拉多這兒的白水漂流中活下來，首先你得抓緊了，因為那些急流可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如果你不拼命划槳，你就準備跟魚一起游泳吧，而且說真的，魚可不想和你做朋友。
首先，來個竅門——漂流的時候，別站起來像個遊客一樣看風景，低下來，就像你躲著腦袋上的低樹枝那樣。你可不想像個傻小子一樣坐著，想著這水上漂流多美——不，你得彎著膝蓋，低下來，像一隻準備爬山的山羊。要不然，一不小心翻到急流里去，就像個老牛仔被摔下馬似的，你可就完蛋了。
哦，遇到大浪時，你得用力划槳，快點划。別愣在那裡看著浪頭，驚訝得不知所措——那些浪是要衝向你啦！你得像個硬漢一樣，心裡想：「來吧！」因為如果你猶豫了，你就会被拍到水裡，再和那些魚玩一場「親密接觸」。
再說了，要是看見一塊大石頭衝過來，別愣住了，好嗎？你就往左或右一偏，就像在70號公路上避開雪天的坑窪一樣。如果不避開？祝你好運！你會抱著槳漂下河，心裡琢磨著：「我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以，趕緊上船，抓住你的槳，就像抓著最後一塊披薩一樣，準備好跟科羅拉多的急流來一場真正的較量！你可能會濕透，可能會被甩得東倒西歪，但嘿，這就是樂趣所在。記住——拼命划槳，保持低姿態，無論如何，不要慌張。你會沒事的，只要別丟了你的啤酒就行。」
這位大叔不張嘴則已，只要開口，全是科州山地的俚語和俏皮話，陸止和黎妙聽的目瞪口呆。足有十秒鐘，陸止才想起接話：「Thank you for the introduction. You are really humorous! I enjoyed it (謝謝您的介紹。您真是太幽默了！我很喜歡) 。」
陸止為大叔買了一杯雪莉酒（Sherry），感謝他的介紹，就擁著黎妙走出了酒吧。
兩人快速地跑回了旅館，快速地跑上了樓梯，笑著倒在了床上。
就這樣，兩個人傻笑了好久。
笑著，笑著，陸止停了下來，一個翻身，把黎妙壓在身下。
很迫切地，陸止脫光了自己的衣服，也扒下了黎妙的衣服。把自己交到黎妙手裡，重複著大叔說過的話：「So, get your butt in that boat, hold onto that paddle like it's your last slice of pizza, and let's get ready to ride the rapids, Colorado style!... (所以，趕緊上船，抓住你的槳，就像抓著最後一塊披薩一樣，準備好跟科羅拉多的急流來一場真正的較量！……)」
黎妙沒想到這句話讓陸止用在了這種場合，太葷了。黎妙好想笑，但笑不出來。陸止，實在是太猛烈了。黎妙只能盡量讓自己放鬆，再放鬆，否則一定會受傷的。黎妙擔心地想……就在黎妙覺得再也無法承受了的時候，陸止結束了戰鬥。
陸止平躺在黎妙身側，慢慢平息著自己的呼吸。
過了好一會兒，陸止開口了： 「黎妙，我最近一直很沮喪，很焦慮。我怕自己一年一年的試，就是考不上醫學院，就是要當一輩子的博士後，我擔心……也不甘心。」
黎妙靠過去，伸出手，像撫摸小動物一樣，一下一下捋著陸止鬢角側的頭髮，安撫道：「陸止，你知道咱們認識的小夫妻，有多少感情不合的嗎？我們這些小兔子，F2, J2, H4 (學生配偶，訪問學者配偶，博士後配偶) 聚在一起都在討論什麼嗎？他們都在抱怨，抱怨老公，抱怨婆婆，抱怨經濟條件。說到底，就是貧賤夫妻百事哀。有老公或婆婆逼著老婆去中餐館打工的，有老公或婆婆逼著老婆上學讀書的。我來美國8年了，除了生艾瑪，你沒有逼著我做過任何事，一直任勞任怨地養著我。你把我捧著手心裡，含在嘴裡，對我比對孩子們都好。說實話，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麼那麼喜歡我。我現在有什麼？有學業嗎？有事業嗎？腦子不如人家聰明，性格不如人家溫柔，肚皮上還有個難看的刀疤，反正一身的缺點，3D的軟肋……你別笑！有什麼可笑的？要說不自信，應該我更不自信才對。……你怎麼還笑？還聽不聽我說話了？」
陸止側躺過來，溫柔地望著黎妙，認真說道：「好。我不笑。你接著說。」
「陸止，你已經奮鬥了9年，拿到了PhD，拿到了綠卡。你可以再試1-2年，畢竟在美國拿到MD，成為優秀的眼科醫生一直是你的夢想，不盡力試試，以後肯定會後悔的。但如果幾年都考不上，也別太執念於此了，走基礎研究，找教職，或是進公司，也都是出路。你就是當一輩子博士後，只要咱們把心態調整好，也沒什麼。你想啊，這麼多年，你一個學生的獎學金養著一大家人，咱們一直過著 『瘦日子『都過得那麼快樂。明年我讀出來了，家裡兩張工資單，日子怎麼不比現在『肥』啊。我別的本事沒有，每天開開心心過日子肯定做得到。」
陸止把黎妙擁進懷裡，聲音有些沙啞地說：「你要記得自己今天說過的話。一輩子好好和我過日子，不許離開我！」
根據約翰和麥蒂的建議，陸止和黎妙選擇了從12：00pm-16:00pm時段，水流級別最低的漂流。
溫暖的正午時分，陸止一家五口踏上了他們的第一次漂流之旅。清澈的阿肯色河環著小鎮緩緩流淌，水面在陽光下泛起微微的漣漪。河岸兩側是鬱鬱蔥蔥的山脈，山頂的積雪和河水的清涼相映成趣。孩子們坐在橡皮艇內，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旁邊獨木舟裡的保航員，時不時低聲安慰著小朋友們，帶領著他們穿越那些溫和的水流。
雖然河水並不湍急，但那種微微的波動與流動卻給了他們一種輕柔的推進力。在每一個水流迴旋之處，都會有水花濺起。因為身高問題，水浪會打濕陸止和黎妙的橡膠褲，卡森和克拉瑞的救生衣，卻同時拍在艾瑪的臉上，並從脖頸處滲進衣服裡。黎妙擔心凍著艾瑪，但艾瑪看上去是那麼的享受，仰著小臉一遍又一遍接受著河水的洗禮。
每當船隻稍微顛簸，孩子們的笑聲便迴盪在山谷。在河流的轉彎處，偶爾會看到野鴨悠閒地游弋，或者一隻小松鼠跳躍著穿過對岸的林間空隙。這些簡單而美好的景象，成了這家人心底永遠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