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當深夜完成了所有的任務,站在便利商店的微波爐前等便當時,那種突然襲來的空虛感;或是生日當天刷著一堆祝福訊息,卻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隔著層螢幕的疏離時刻——這些都是現代人再熟悉不過的生存切片。
我們像是拿著沒有說明書的樂高積木,既渴望拼出點什麼,又隱約知道所有成品終究會散落回塑膠碎塊。虛無主義和存在主義,原來是所有迷茫的人們分成了兩路,發展出看似截然不同,實則息息相關生存哲學。
總覺得虛無主義像是突然被扔進沒有地圖的荒野。當我發現從小被教導「好好讀書就能幸福」「努力就會成功」並非每次都湊效時,當我意識到連「自我」都可能只是社會灌輸的產物時,那種感覺就像拆開生日禮物盒,發現裡面只有空氣,於是總會產生許多消極且落空的情緒。
但這恰恰是虛無主義最珍貴的禮物——它逼我們撕掉所有現成的人生答案卷,讓我看清所謂“答案”是從來不存在的。這當然會恐慌,就像在游泳池突然被抽掉浮板,但當你停止掙扎讓身體沉到底,反而會發現:原來池水只到胸口。
加繆筆下永遠推石頭上山的西西弗斯,就像每天通勤的上班族,關鍵不在石頭最後會不會停在山上,而在推石的過程中,他學會了調整呼吸節奏,發現山徑旁的野莓很甜,偶爾停下來看雲時,後背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這些細節。懲罰還是同個懲罰,但當事人選擇把詛咒活成自己的節奏。
我常在這兩種狀態間擺盪。學測結束常常一不小心就刷reels到凌晨,覺得一切都不過是演算法餵養的多巴胺把戲,這是虛無主義的覺醒時刻;但關掉手機煮碗泡麵,認真把蔥花切成均勻細末,聽熱湯咕嘟咕嘟淹沒麵塊的聲響,又回到了存在主義的現場。
我們需要虛無主義的冷眼,在被成功學雞湯灌到反胃時,提醒自己的成功與光榮和遊戲破關沒本質區別;也需要存在主義的熱腸,在躺平刷廢片時,把自己從沙發拔起來去巷口買支霜淇淋——不為打卡拍照,就為感受舌尖冰涼融化的那個瞬間。
最踏實的活法,或許是把生活當成沒有彈幕的直播節目。我知道所有劇情最終都會收進回憶的資料夾,但還是願意為此刻螢幕上的畫面調高亮度。就像雨天窩在咖啡館,明知再好的拿鐵放涼了都會走味,還是會專注拉花在杯口旋轉的渦流;像明知會分手還是認真去愛,會失敗還是全力衝刺,會凋謝還是每天澆水等風信子開花。
這種「清醒的投入」不是自我欺騙,而是像孩子堆沙堡,明知道漲潮會帶走一切,但建造當下的專注與喜悅真實無比。
所以下次當虛無感又像霧氣滲進生活縫隙時,不妨泡杯茶看茶葉在熱水裡舒展沉浮。不需要急著找答案,就像山不需要解釋自己為什麼存在。在茶香氤氳中,你選擇按下重播鍵繼續這個沒有終極意義的遊戲,本身就是最生動的存在宣言——用村上春樹的話說:「痛苦不可避免,但磨難可以選擇。」
我們都是宇宙大樂透中簽的幸運兒,儘管獎品只是張單程體驗券,但既然來了,就該把旋轉木馬坐到散場,把爆米花吃到見底,把夕陽看到最後一抹餘光沉入地平線,當我們終於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才能大聲自信的大喊「一切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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