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不可以不勇敢
我的很多关系都在「可以」与「不可以」之间拉扯,那个「可以」永远是公序良俗、社会观念里的关系,「不可以」则是我自己的感受。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被威权制家庭的长辈填鸭了社会化,比起”我现在感觉如何“、”我想要做什么“,最重要的永远是”我应该做什么、怎么表现“。最不可理喻的一次经历是,父亲在家中招待一位客人,对方携比我小两三岁的儿子前来,我和小男孩开始玩得还可以,后来我不耐烦他了,于是随他怎么玩闹,父亲就转移注意力到他身上,和颜悦色地看他画画、和他互动。在客人离开后,父亲忽然撂下脸,指责我“虎头蛇尾”,没有尽好招待/babysitting的职责。那是我记忆最鲜明的一次 他人未曾表达的期待对我完成的伏击。
强迫小孩子压抑自己的感受,去做被期待的事情、扮演某种情境要求的角色,自然会带来大量坏的经验。它们永远是我不知道来源也无法理解的枷锁,无比自然地施加在我身上。更糟的是那些填鸭进来的行为模式蕴含的厌女。我会熟练地附和成年男性酒桌上诡异的、不好笑的笑话,捧场地做出笑的表情、发出笑声。它们出现的时机总是太过突然、毫无铺垫,前一秒他们在聊工作生活、彼此夸奖,下一秒就像附体般吟唱出荤段子。
那个情境让我长成了一个只会顺应期待、害怕产生冲突/矛盾/意见差异的人。对我来说,陷入令我不舒服的关系最好的结局是逃跑。只能说尚且拥有辨识力、能鉴定坏的关系、有离开的勇气,已经是幸运。但是在我和好人们缔结的朋友关系里,依然有细细密密的玻璃渣,在每个防备放松的时刻涌上心头,悄悄地刺伤我。
好人朋友大概也觉察到我有所保留,她/他们不懂,只是尊重。于是我陷入一个人的内在冲突。在关系的样式上,我信奉的原则与家族长辈实现了差异化,它们是现代观念里一个人所能拥有的相当好的友谊,有深度的联结、尊重、平等、关怀和爱,有一起相处的高质量时间,有一起做过的事,有非常多陪伴和支持。
但是我会在肠胃炎的夜里脑子里忽然冒出“我要断绝这段关系”的想法,会在无法参加最好朋友生日聚会的晚上大声痛哭、在脑子里宣判关系的消逝,我会痛苦于“为什么对方不像我对她那样对我费心”、“为什么只有我付出了那样的努力”,每个不理解、无法共感、对方随口的意见表达都伤害着我。我的理智让我还确信,这些朋友关系里没有人做错了什么,没有人故意伤害我。我的情感却脆弱,脆弱得像小孩子失手打破的器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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