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乡下
我回乡下了。这是很多年来第一个在这里的盛夏,也是此生第一个没有父亲的盛夏。
失去父亲的感情冲击其实并没有文字看起来那么大,我甚至庆幸他终于解脱了自己,也某种程度上解脱了别人。但老妈是否觉得是种解脱,我不能确定。老爷子那最后一波病痛冲击时,她是主张要送医的那个人。老爷子去世后,整个丧礼期间,她也是那个气鼓鼓的人。后来,所有人都认为她不应该一个在农村生活的时候,她也是那个坚持要留下来的人。
两天前去了墓地,野草疯长。两个多月前栽在父亲坟侧的那三颗小柏树,枝叶半枯,混在杂草中几乎难以分辨。老妈不知道那柏树是为她占位的,抱怨没栽到正对父亲坟头。
柏树另一侧,是一位叔叔。老妈说那婶婶有次说,让我们顺便看看叔叔坟头的哭棍,活了的帮忙拔掉。我以为担心扎根太深破坏墓穴,老妈说不是,因为哭棍都是柳枝,坟头要是长了弯弯柳,后辈里可能出不了正人君子。呵,正人君子值几个钱。但还是帮忙拔掉了。柳树真是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叔叔是去年冬天去世的,那棍子插在土里半年,没扎出来几条根须,却也从半路生出几条嫩枝。
我带着外甥女和她的孩子,孩子五岁,以前同在一个城市,分别一年不到,他已经忘了这个从前时常见面的太爷爷。我妈和他妈都不想让他接近墓地,觉得孩子太小,怕被鬼撞头。但五岁的孩子对一切好奇,要学我磕头烧香,也一板一眼,甚是认真。
我虽然有时候怕鬼,但我并不相信有鬼。即便真有,我也不信自己的亲人一旦变鬼就会失去心智,伤害自己不久前还在乎的人。父亲去后第三日出殃,当然是阴阳先生说的,按习俗一家人得回避,离家前得在房间撒灰。我都做了。两个小时后回家,三姐仔细在灰里辨别蛛丝马迹,试图找到亡灵归家的信号。我不耐烦,匆匆扫掉了事。丧礼中所有的繁文缛节我都不信其中逻辑,但我也认真地从头做到尾,假装很怕表叔,甚至给羊磕头。
老妈八十几年来头一次一个人在农村生活,我怕她觉得寂寞,但仿佛她确实自得其乐。我有时候想,这和父亲在世时多不一致啊,那时她给我的感觉是,她永远都不打算他离开。所以,他一旦离开,她得多伤心?有个婶婶自告奋勇,晚上来陪她过夜。我很感激,这简直帮了大忙。我回家时给婶婶买了老妈蹄花,麦德龙的成品熟食。没想到那里面蹄花那么少,连汤带骨头就一碗。
老妈说,今年闰六月,前六月才过了一半,后六月可能很热。
村里最高气温不到三十度,早晚都很凉快。我们在院子里吃饭,晚上在院子里乘凉,月亮很亮,有时呈鹅黄色爬上树梢。我晚上睡觉开着门,盖冬天的被子。白天阳光很好,下午会热。我买了个小风扇,五十四块,只在下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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