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備忘錄 No.4：下次見面時請別記得我

我不是第一次見到她。

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忘記。

每次她走進這間照相館，神情都不一樣。有時驚恐，有時疲憊，有時……像今天這樣，微微皺眉，像是剛夢到一個自己說不出口的故事。

她叫程翎，第五版。
代碼編號：XJ-05L
記憶狀態：臨界點前

我的任務很簡單——接住那些「即將被系統遺忘的人」。如果他們還有一絲殘留，那麼我就能把他們「備份」下來，放進這個照相館的某個角落。

可是今天不太一樣。

她問了我一句我從來沒準備過的話：

「我是不是曾經要求過你，把我忘記？」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不能說謊。

這不是合約，是承諾。
是某個人為了保護世界，交換掉的自己。

—

她坐在窗邊，看著相簿裡自己透明的影子，一頁頁翻過去。

「這些是我留下的記憶？」她問。

「不，這些是你不小心漏下的。」我說。

「為什麼我會漏下來？」

「因為你留戀。」我頓了頓，「你曾試圖記住所有人——但這世界不允許有人擁有太多記憶。」

「為什麼？」

我猶豫了。

「因為妳是觀察者候選人，當初準備成為備忘錄的管理員。真正的那種。」

她一臉茫然。這一版的她，還不知道這些。

我想起了上一個版本的她。那個說話很快、記性極好、可以背下全樓層記錄的人。

她那天對我說：

「如果我變成空白，你要不要記得我就好？」

我點頭。

她笑著說：「那你也會被降權的。你會被其他備份刪掉。」

我說：「沒關係。那就我們一起消失。」

她輕輕地，幫我寫下一句備忘錄——

「下次見面時，請別記得我。」

那是我們之間最後的約定。她選擇忘記我，我選擇記得她。

現在，她又回來了。像一張被洗到退色的照片，像一段不肯被刪除的程式碼。

我知道她再過不久就會問我：「這是第幾次了？」

然後我會像每一次一樣，點頭說：

「我們見過很多次。」

—

她從窗邊站起身。

「我要走了。」她說。

「去哪？」

「我不知道，但我想找回我沒寫完的東西。」

我輕聲說：「妳可能會不記得我。」

她微微一笑。

「那也沒關係。因為我記得，我曾經想記得你。」

（待續）
▶️ 備忘錄 No.5：收納櫃的最後一層寫了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