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法被壓縮的世界裡,守住不可被取代的人性》

izumi92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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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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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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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Sarah Meyohas on Irreducibly Human〉後記

讀完 Sarah Meyohas 的訪談,我有種她是站在科技爆炸邊緣的一位系統觀察者的感覺。她凝視著數據、演算法、區塊鏈、價值體系,以一種近乎執著的敏感,追問人性在其中所剩下的位置。

在 Cloud of Petals 裡,十萬片花瓣不是為了餵養模型,而是為了記錄一種「荒謬的真實」。
那些拍照的人、那些耗費的時間、那些重複的姿勢,都是一場資料集形式的長詩。
GAN 模型延續這首詩的語法,而不是它的起點。

Sarah Meyohas, Cloud of Petals (Generated Petals), 2017. 由藝術家於 Le Random 上提供(初見作品時覺得有種瘋狂的浪漫)

與其說 Meyohas 在拍攝花瓣,不如說她在拍攝一種被演算法時代重新定義的勞動。
當資料成為貨幣,收集本身便帶著宗教般的儀式感,當生成模型開始學習美,美反而被重新證明,它需要大量的、不體面的、甚至機械式的人類投入。

她在訪談裡提到:
「把不可見的系統推向一種詩意的極限,讓它變得無法忽視。」
這也許是她的作品之所以具有穿透力的原因。不只是創作方法,更是一種哲學姿勢,藝術的任務不是逃離系統,而是讓系統被看見,讓它在被照亮的那一刻顯露出自身的矛盾與真實。

在影像被 AI 迅速佔領吞沒的今日,她選擇創作那些資料集無法收錄、感測器無法量化、模型無法重建的東西。一束光、一個角度、一個只能在當下被經驗的現象(似乎也可以在某種程度上跟班雅明靈光的「此時此刻」之特質呼應,因不可複製而存在、因距離而成立的獨特性。)她的作品把人類經驗中不可量化的維度重新放回藝術的中心。那是科技無法壓縮的部分,也是人類仍然值得堅持的疆域。

讀完後,我不禁思考,我們所有關於 AI 的焦慮,也許沒有一件真正與「藝術」本身有關。
它們焦慮的是影像市場、焦慮的是演算法的霸權、焦慮的是我們失去話語權。藝術從來不是只是「影像」。它是一種意識,一種姿態,一種在洪水中仍願意逆流而上的柔韌與固執。

身為一位 conceptual artist(概念藝術家,不確定怎麼翻比較精確),Sarah Meyohas 並不把科技視為炫技的工具,而是將其視為作揭露世界運作邏輯的鏡子。她提醒我們,生成系統、區塊鏈、GAN,這些技術並非藝術的本體,而是用來讓不可見的事物重新變得可感,包括價值如何被建構、欲望如何被演算、人類如何在龐大的資訊洪流中仍試圖保有自我。

在她的作品中,真正被放大的不是技術,而是人類感知的邊界。
她用 100,000 片花瓣揭露勞動與美的生成機制;用演算法生成的花朵探索機器如何學習美;
用不能被資料集收錄的全像作品提醒我們,仍有經驗,是模型無法學習、科技無法扁平化的。她讓我們意識到,在 AI 浪潮襲來,重塑影像文化的時代,藝術家不僅是技術的使用者,更是為世界譜出新的觀看方式的人。去追尋什麼是不可被替代的、什麼是仍然屬於人的,以及我們在這場高速變動的視覺革命中,如何重新定義「看」這件事。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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