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第一次看見她

那天晚上家裡很安靜，安靜得像沒有呼吸。媽媽在隔壁房間講電話，我不敢太用力地轉動遙控器的聲音。電視螢幕上閃過幾個畫面，是個我沒看過的綜藝節目。然後──她出現了。

她大概十六、七歲吧，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會說話的湖水，穿著一件不太合身的襯衫，頭髮沒有特別整理，卻閃著陽光的顏色。她不是用力在笑，也沒有擺什麼漂亮的姿勢。她就是坐在那裡，像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可愛。

我好像被什麼撞了一下 —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這樣」存在。

我十三歲，那年青春期剛開始，胸口長出不熟悉的重量，世界變得陌生又刺痛。學校裡的女同學學會打扮、說笑話、追男生。我做不到，我總是坐在最後一排，把校服的袖子捲起又放下，拿著筆發呆，想著是不是我出了什麼問題。

那一刻，我第一次覺得，也許不是我太奇怪。也許世界還容得下一種「自然就好」的樣子。

她笑起來的樣子讓我想哭。

不是因為她多漂亮，而是 —她看起來沒有在討好誰。

她就像是我心裡那個不敢說話的聲音，被放進了電視機，忽然可以發光。

節目很短，她出場不過幾分鐘，但我反覆看了她出場的那一段，一遍又一遍。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也站在那樣的燈光下，不用改變、不用怕，只要是我自己就夠了。

隔天我去文具店買了一本新筆記本，第一頁寫下：「我也想活成像她一樣，不怕的樣子。」

那年，我第一次看見她，

然後，我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產生一點點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