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 | 知識的假象：為什麼我們從未獨立思考？

📖 知識的假象：為什麼我們從未獨立思考？

你真的「知道」你以為你知道的事情嗎？

當你信心滿滿地向朋友解釋「腳踏車鏈條轉動後輪的原理我完全懂」時，是否曾在被追問細節的下一秒就啞口無言？

那一刻，腦海中只剩下模糊的印象，這樣的震撼時刻，正是這本書要告訴我們的第一課：人類的大腦天生擅長「自以為懂」。

▍ 這本書在說什麼？

這本書是由兩位認知科學家 史蒂芬・斯洛曼（Steven Sloman）與 菲力浦・芬恩巴赫（Philip Fernbach）攜手完成。

斯洛曼長年任教於布朗大學，專研因果推論與高等認知；芬恩巴赫則活躍於行銷學與決策科學，擅長分析人類在不確定情境下的判斷邏輯。

兩位作者以豐富的實驗資料告訴我們：人，其實無法獨立思考！

💡 我們常常無法意識到自己的無知，反而容易變得自傲，明明所知有限，卻堅信自己的想法正確。 We are often unaware of our own ignorance, which easily leads to arrogance—believing we are right when we know very little.

他們指出，人類的智識建構方式更像一張分散的網絡，我們依賴他人、工具與環境來「外包」認知工作，形成名為 「知識共同體」（Community of Knowledge）的龐大系統。

所以造成我們有種理解的錯覺，因為我們很難區分腦中真正掌握的部分，和「借」自他人的部分。

整本書大致上可以區分為下面幾大核心：

1. 說明深度錯覺（Illusion of Explanatory Depth）：我們高估了自己對事物原理的理解，只因平日不需要把它說出口。

2. 群體思考是常態：大腦天生倚賴分工，將推理工作「外包」給環境與他人。

3. 假訊息與極化：當認知外包機制遇上社群媒體的「同溫層放大器」，錯誤觀念就可能快速增殖。

4. 破解假象的途徑：透過因果提問、跨域閱讀與多元對話，培養自我覺察與批判思辨。

個人覺得這本書最值得拜讀的地方，是對於現今社會議題與社群媒體有很多的感觸，當我們不具備批判性思辨時，那就只能人云亦云甚至是在同溫層取暖。

以下透過三個案例，探討在這個資訊爆炸的時代中，我們為何容易陷入知識的假象。每個案例不只帶來深刻啟示，更幫助我們認清自己的認知侷限，學會更謹慎地看待我們所「知道」的事情。

▍ 你真的理解你熟悉的東西嗎？

作者在開頭提出一個看似簡單卻讓人有點意外的問題：腳踏車你熟嗎？那你能畫得出它嗎？就像下面這張照片，缺少鍊條跟踏板，你有辦法完整的畫出來嗎？

我自己是平常就有在騎腳踏車，自認對它的構造不陌生，想了一下勉強畫出來還算正確。

但有趣的是，心理學研究顯示有高達 40% 的受試者無法正確畫出腳踏車。即便他們自認對運作機制瞭若指掌，但還是有許多人會把鏈條畫在兩個輪子同一側。

這個小小的心理實驗，揭露了一個關鍵的認知偏誤：說明深度的錯覺（Illusion of Explanatory Depth）。也就是我們常以為自己理解某樣東西，其實只是因為「它看起來很熟悉」。

💡 你以為你知道，但其實只是在借用別人的知識。 You think you understand, but what you actually have is borrowed understanding.

我們常常把自己對某些概念的熟悉感，誤認為是完整的理解。但事實上，我們腦中的知識結構，很多時候只是從他人那裡借來的「共識」或「概略印象」，一旦要自己說清楚，就會露出破綻。

這也就是我在看完《輝達之道》後，對於「白板文化」超熱衷的一個原因，因為唯有讓自己的完整想法攤在陽光下接受檢視，你才會看到自己的盲點。

回到這段故事給我最大的啟發是：面對資訊洪流，我們不能只停留在「我好像聽說過」的程度，而要試著自己說明、解釋、甚至重新組合知識的結構，才能避免陷入借來的理解陷阱。

唯有主動的解釋與重構，才是建立真正理解的過程。

所以下一次當我們覺得「這我知道啊」，不妨現在心裡試著問自己：「我真的能說清楚它是怎麼運作的嗎？」

▍ 冷知識 vs. 群體智慧

如果你認為「腳踏車畫錯」只是剛好記不得的個案，那不妨再想看看這兩個問題：

1. 你能解釋馬桶的虹吸原理嗎？

2. 你了解拉鍊的卡合機構是如何運作的嗎？

相信看到這邊，多數人又啞口無言，我也是看到這個題目後，才想到「虹吸原理」這個物理現象。

而另一個拉鍊卡合機構試驗，作者設計了一個極富啟發性的實驗，他們讓學生玩解剖拉鍊的三段式遊戲：

1. 第一輪：先自評自己對拉鍊原理的理解程度。

2. 第二輪：實際寫出完整的運作步驟。

3. 第三輪：再重新評估自己的理解分數。

結果發現：第三輪的自評分數平均下降 1–2 分。

為什麼會這樣？因為當我們真正試圖解釋時，才發現腦中根本一片空白。那種「我以為我知道」的自信，在寫下每個步驟並且講解的同時，無知就曝光了。

這個實驗揭露了一個重要的認知機制：我們的大腦其實是節能設計的，它並不會儲存全部細節，而是只保留「夠用」的因果輪廓，細節則交給專家、工具、或搜尋引擎代勞。

💡 我們不是孤立的思考者，而是仰賴他人來思考的生物。 We are not solitary thinkers, but social learners who rely on others to think.

這種「借來的理解」在現代資訊社會中無所不在，表面上我們看似輕鬆獲取知識，實則讓我們在知識的幻覺中漸行漸遠。

那麼，我們要如何避免落入借來的理解的陷阱？

書中給的答案是：持續閱讀、跨領域交流、主動求解。我們需要讓大腦如同「連上外部硬碟」般接觸多元的知識體系與觀點，從而打破同溫層的限制。

▍ 政策因果 vs. 立場宣示

你是否曾經熱情捍衛某項政策、支持某位政治人物、轉傳某則新聞，只因為「感覺對」或「信任來源」？又或者，把政黨當作信仰，對立場照單全收？

為什麼「我覺得對」不代表「我理解」？這是一個從日常到政治思辨非常好的練習。

並不是說我們不能有立場，而是提醒我們，很多時候，我們其實並不了解自己支持的東西是怎麼運作的。

如果我們想避免陷入這種「盲從式表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理解政策背後的運作機制與可能後果。

作者曾做過一個非常有啟發性的實驗：他將受試者分成兩組，分別請他們做以下兩件事：

• 一組：解釋政策如何運作（例如：碳稅怎麼影響排放、企業與消費者）

• 一組：陳述支持或反對的理由

結果顯示，試圖解釋政策細節的人，態度會變得更溫和與謙遜；而只陳述立場的人，反而變得更加極端。

為什麼會這樣？因為前者在拆解過程中會撞見自己的理解空缺；後者則傾向強化原有立場，並以情緒防禦。

💡 解釋它會如何影響世界，比解釋你為什麼支持它，更能讓人謙遜。 Explaining how a policy affects the world, rather than why you favor it, invites humility.

在這個資訊爆炸、假訊息充斥的年代，「查證」與「思辨」是需要具體練習的技能。我們必須練習讓自己說清楚每個概念。

這看似簡單，卻是對我們理解力的終極考驗。因為真正的理解，不是背後支持什麼，而是能否說出連鎖反應會如何發生。

💡 不是「立場」讓人極端，而是「無法解釋立場」的無知。 It’s not the stance that breeds extremism, but the ignorance behind it.

我們越能拆解「然後呢？」的每一步，越能讓大腦謙遜地面對細節，減少那種令人自以為是的錯覺。

▍ 後記：謙卑，是思考的起點

書中關於政策討論與政治立場形成的剖析，也剛好呼應了我前陣子在 Threads 上嘗試針對議題與政策進行探討時的一些思考。

我們的世界之所以繁榮，是因為建立在「知識共同體」的基礎上；但這個系統也可能因為「理解的錯覺」而變得脆弱。這本書給我最大的提醒，就是：

💡 承認無知，並不可恥；假裝全知，才真正危險。 Admitting ignorance is not shameful; pretending omniscience is.

在這個資訊喧囂、立場分化的 21 世紀，與其急著發表論斷，不如先停下來問自己：

• 我是否只是因為「熟悉」而以為「了解」？

• 我能否說清楚這件事背後的因果機制？

• 我的知識來源是否來自多元且具互補性的群體？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或許正是擴充認知邊界、翻開下一本書、走進下一個異溫層的最佳時機。

#閱讀筆記 #B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