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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我中华虽远必诛”的背后,是谁活成了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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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课本上我们喊着“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却忘了问,那些被用尽、被忘却的将士,谁在听他们哭?东汉耿恭与十三将士的真实历史,是一场信仰幻灭、忠诚错付、帝国沉默的残酷剧场。而如今,我们又该如何去致敬那些在无人区守卫边疆的英雄?— 那些靠孤独撑起我们普通中国人“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荣耀的英雄?

第一幕 · 铁血边关:帝国的幻觉

夜色下,一支残破的队伍正穿越大漠。干裂的唇,溃烂的脚,十三人身披破甲,眼神空洞,步履蹒跚,像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鬼影。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凯旋门,而是玉门关——那座帝国边陲的沉默之门。

历史将他们铭记为“十三将士归玉门”,是“拯救大兵瑞恩”的中国原型,是“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图腾式注脚。

但真正的故事,从不属于那些挂在宣传横幅上的标语。

他们的征程,始于一个帝国的幻觉。

公元75年,东汉中期,汉宣帝已死,西域动荡。龟兹、疏勒等地再度反叛,匈奴趁虚而入,西域都护陈睦被杀。汉廷震怒,派遣耿恭率兵数百远征西域,意图“重塑强汉秩序”。

可是,这个“秩序”真的还存在吗?

朝堂之上,权臣内斗、财政亏空、边防疲敝,连中原本土都自顾不暇。派兵入西域,不过是一场政治作秀,一种延续“帝国幻觉”的表演——好让人们相信“大汉尚在”,尚有余力震慑四方。

而真正代价,是那些兵士的命,是边疆的血,是耿恭的忠诚被推向地狱的赌注。

他们被派入西域,不是为了打赢,而是为了撑住脸面;不是为了守土,而是为了“让帝国看起来还活着”。

他们孤军深入,从敦煌向西越过千里沙海,进驻疏勒,在敌我信息不对等、补给线瘫痪的绝望现实中,成为一枚孤注一掷的棋子。

他们不是远征军,是“遗弃军”。

而帝国知道,一旦这批人失败,他们将死在西域,无人知晓;一旦有人活下来,他们将成为“忠诚的象征”,被铭刻在史书的某一页,用来祭奠一个已经破碎的幻觉。

耿恭,或许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仍然带着几百人踏上西行之路,不为胜利,而为“不辱使命”。

这不是铁血,是绝望中的仪式。

而历史的沉重,并未从他们踏出敦煌那一刻才开始,而是在他们意识到“帝国不会救他们”的那个黄昏,真正降临。

他们会回头看吗?看向中原,看向长安,看向那个遥不可及却宣称“强汉犹在”的国度?

或许不会了。

因为他们已身在幻觉的最深处。


第二幕 · 沙漠堡垒:忠诚的困境

疏勒城破,耿恭退守坚昆——一个毫无补给、没有援军、四面黄沙的绝望之地。他带着残兵百余,占据高地,挖地为井,射杀降卒,焚毁粮草,只为节制存粮,将“活下去”的概率延后再延后。

他们不是在打仗,而是在和“被遗忘”对抗。

历史记载,耿恭“率吏士七十余人守楼,击匈奴,弓弩不得张,投瓦砾以击敌”。敌兵十倍于我,围城百余日,不退。其后耿恭“夜梦汉使来迎”,醒后痛哭,仍不撤守。

这是真实的忠诚,还是被抛弃的执念?

他仍然坚信,大汉会来接他们。可那时的大汉,已无余粮、无后援、无心力,再也派不出一兵一卒进入西域。他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一份“忠诚模板”,被写给后世,用来掩盖当下的无力。

他们甚至烧掉自己能用的东西,只为不落入敌手。这不是高尚,而是从“求生”滑落到“体面赴死”的演练。

在那座沙漠孤堡,七十多人困守数月,饮马血、吃草根,死者相继,生者仅存。耿恭已不知几日未合眼,每日坐于沙丘上眺望东方,期待信鸽、期待号角,期待那个在地图上逐渐模糊的“中原”。

他们还在忠诚,但忠诚已无人接收。

这是耿恭一生最伟大的战役,却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证明——哪怕帝国放弃了他,他也不放弃对帝国的信仰。

可这种信仰,真的值得吗?

这份忠诚,是战士的信仰,也是人性的困境。当一个人面对“忠诚”与“存活”的两难,是该叛逃?该投敌?该放弃坚守?还是咬牙到死,任它成为一个美谈?或者——一个悲剧?

最终,他赌对了。

十三人归来。

帝国将他们列为功臣,以“忠义之师”表彰他们的死里逃生。

可他们心中知道,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胜利”的可能。

他们回到帝国,但帝国已不再是他们离开时的模样。那些朝堂上作壁上观的官员,将他们封赏;那些百姓将他们歌颂;但没人真正问一句——

你们在沙漠里,是怎么熬下来的?

没人会听他们讲“被遗忘的痛”。没人关心他们烧掉了多少尸体,熬过了多少次喝尿止渴的夜晚。没人想知道,他们在沙丘后用石子砸死匈奴的那一刻,究竟有多绝望。

因为他们必须是“英雄”。

可他们明明,只是活了下来。


第三幕 · 幸存者的控诉:英雄的尸衣

耿恭归来,十三人归来。

按理说,胜利者该是荣耀加身、名震天下。但他们一回长安,首先面临的,是——检验、问责与羞辱式的审查。

“是否通敌?”

“途中是否有逃兵?”

“是否夸大战果?”

“是否曾动摇军心?”

他们一路从沙海活着爬回来,被泼的第一桶冷水,不是皇恩浩荡,而是——你凭什么还活着?

英雄不是归来的活人,是方便讲故事的死人。

活下来的耿恭,活成了朝廷的一道尴尬疤痕。帝国需要“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口号,不能让你讲“沙漠孤堡饮马血”的细节。

他们想让你闭嘴,想让你只做一个“符号”,别做一个“人”。

于是他们给耿恭封了个将军、赏了些土地,然后让他“静养”,远离舆论,远离真实。

耿恭,从战神变成纪念碑。碑上铭文写着:“不辱使命,誓死不降。”

可没人知道——

他曾在沙丘上烧掉自己战友的尸体,只为了多腾出一个睡觉的位置。

他曾看着副将因渴死而眼球暴突,仍保持军容不得呻吟。

他甚至亲手割开自己胳膊喂战马。

这些,能写进教科书吗?

能和“强汉”二字并列吗?

耿恭闭口不言。

他不是不愿讲,是他知道——没人真的想听。

这,就是幸存者的地狱。他们没有死成“英烈”,只能活成帝国的“宣传道具”。他们没有被敌人屠戮,却被自己人吞噬。

帝国从不缺烈士,缺的是容纳烈士活下来的空间。

当“忠诚”被仪式化,它就开始选择性地遗忘。记住你死得多壮烈,忘了你活得多绝望。

那十三人,有的疯了,有的退隐,有的自戕。只有耿恭一个人活到老,被后世传为“忠臣”。

但他真的还信这个帝国吗?

或许在夜深人静时,他一个人坐在庭院,听见风吹竹叶,会想起沙漠的风。

那风,不吹官帽,只吹伤口。

所谓“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不如说是“虽远可用,诛完归来,自求多福”。

我们为这句话热血沸腾,可它的底色——是耿恭们的血泪与孤魂。

真正的强大,不是喊出威严,而是能接住那些,曾为你拼死一战后,侥幸活下来的灵魂。


终幕 · “犯我强汉者”的真相,是谁在被诛?

历史记住了这句话: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它被刻进无数中国人热血的底层操作系统,在小学课本、抗日神剧、军演文案、网络口号里轮番复读。它成为信仰、成为国族骄傲的那一行“横批”。

可当你走近那十三个活着归来的士兵,你会突然发现:

“被诛”的人,可能并不是那个“犯我者”。

有时候,是将士的幻觉被诛。

有时候,是信仰的纯粹被诛。

有时候,是牺牲者最后一丝尊严被诛。

“犯我者”到底是谁?

是匈奴?是羌胡?是大漠风沙?

还是那个在朝堂之上计算得失、在利益和忠诚之间犹豫不决的汉帝国自己?

帝国让人们相信边疆之战是一种正义伸张

但它本质上或许只是一种延迟内部腐烂的外围肢解

耿恭与他的士兵不是英雄,而是帝国自我叙事中的工具人

他们用肉体延长疆域的想象,却连活着归来都成了一种“不合时宜”。

这不仅仅是东汉的悲剧。

今天的我们,也在被“口号感动自己”的幻觉困住。

我们爱这句“虽远必诛”,

却从不追问:

如果你不是“被诛者”,你会不会是“被用完的人”?

这,就是这段历史最深的控诉:

英雄们的尸体,还在撑起后世的信仰;

可他们的灵魂,早已在玉门关外,风干成沙。

耿恭与十三将士,曾在绝境中点燃一个帝国最后的“体面”。

他们归来,帝国却已不再想起他们。

而今天——

在高原上蹲守三个月不下山的巡边士兵,

在零下三十度风雪里换岗的哨所,

在洞库、雷达站、边境线默默无闻服役的无名英雄,

他们是不是也怀着同样的信仰——

“只要我在,祖国就在。”

“只要我站岗,和平就是我守下的。”

可几十年后,他们又会成为什么?

是一个忘了名字的纪念碑编号?

是一次“英雄模范”评选时落选的候选人?

还是一个被剪辑进宣传片3秒钟、却没人知道名字的背景?

我们不应该忘记:

边疆的意义,从来不止于“防守国土”四个字。

它连接着一个更深的提问:

我们是否值得有人为我们站在那里?

这个问题,才是耿恭与归来将士真正想问的。

不是历史的呐喊,而是时代的低语。

(全文完)

CC BY-NC-ND 4.0 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