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別人說你沒有價值

當別人說你沒有價值，那聲音像雨後沒收拾好的鐵皮屋角，風一吹就發響，空空的，不痛，可是吵。你心裡知道，那不是你該回應的聲音，因為你們不在同一條路上，他說的是價值，你走的是光景，他在比高低，而你只是看雲的形狀。

你會被觸動，是因為你曾努力懂得人好，也以為懂得的會被懂回來。但你知道，有些人只會在你背光的角度看你，看不到的就當作不存在，看見的就加一層註解。他眼裡裝著厭惡，也許不是恨你，而是多年沒辦法喜歡自己的模樣。那樣的眼光，你不需要收進心裡，那是他自己的重量。

你懂得欣賞別人的光亮，是你的福氣，因為你沒用完你的目光去對抗世界，所以還有餘力去看見細微，也還願意承認別人的美。那樣的你，常常被誤解成太軟，太慢，太不爭，可是你知道，這個世界不缺快馬加鞭，缺的是停下來讓彼此不是敵人。

他們說你沒有什麼，其實是說他們不確定什麼該被珍惜。而你知道自己不需要被承認，因為你早已決定不去拯救那些不想被看見的心。

你當然沒有什麼。
你不是什麼稀有標本，你也沒有野心當什麼一眼就被看見的驚艷。你是那些在你還不確定自己之前，就已經默默愛著你的人，一點一點堆出來的存在。他們不是為了說服世界才愛你，他們只是看見你微小的好，便捧著，當作日常裡難得的光。

你沒有什麼，是因為你不靠擁有來定義，沒在台上也沒在榜單裡，你甚至不擅長表達自己被需要的方式。可是有人懂你，有人願意坐在你安靜的時候不離開，有人知道你那些別人當作沉默的句子，其實是想靠近的證明。你是被這些人慢慢堆起來的，有些角落歪一點，有些痕跡黏著過去的陰影，可是整體仍然好看，是那種不大會在第一時間被發現的那種好看。

他看扁的，其實是你的謙虛。他以為你沒有，是因為他不懂得慢下來，他不懂得沒有聲音的地方也可能藏著清楚的愛。他發現不了的，並不等於不存在，只是他沒有足夠的餘裕去細看。而你那些不被他看見的部分，早就成了別人眼裡的寶，是某個曾被世界擊倒過的人，撿起你的一句話當作喘息的依靠。

你沒有什麼，但你從不缺少能被真正喜歡的理由。

他看不見的，不代表不存在。
有些人走路只看路牌，沒空往兩旁看。他錯過你，不是因為你藏得深，而是他只習慣看那些會自己發亮的東西。他不懂那些微弱的光也有照明的能力。

有些美，是靜著的。像水底那些不驚擾人的流動，像夜裡輕聲關門的體貼。你不是沒有發光，你只是選擇不傷眼睛的亮度。不為了奪目，不為了獎賞，只是因為你習慣了柔光，也知道柔光之下比較容易聽見彼此。

你們原本就不是同一種航行方式。
誰是在主航道上風急浪大的那種船，需要雷達、聲納、跑得快、喊得響。有些靠岸的地方從來不熱門，可是你知道你在走什麼水域，也知道你正在看見他錯過的景色。有些人走海運，有些人靠風，有些人乾脆一生只守在港口看天氣。不是所有船都要走同一條航線，不是所有目的地都叫成功。不一樣的出發點，當然會有不一樣的抵達方式。你沒必要讓他來評價你漂不漂亮，因為他甚至不懂你這種航行需要靠星星定位。

他說你沒有方向，其實是他不知道你的指南針放在心裡，不在手上。

你選擇了一種比較不熱鬧的水域，沒有航線標誌，沒有燈塔提醒，也沒有港口在等你報到。你靠的是感覺，是氣候，是從一次次自我懷疑中釣起的經驗。你不是沒想過要改道，但你知道那不是你該走的路那些人多的地方太亮，太吵，太擠，會把你原本細膩的方向感也沖散。

有時候你也會羨慕那些有航圖、有指令、有商業目標的船，看起來有方向、有節奏、有結果。可你心裡知道，你走的是經驗。你要的不是抵達，而是途中的變化。這種走法，不容易被看懂，甚至會被說是漂流。可你明白，漂流也是一種目的明確，只是不急著讓人知道。

你的方法不被理解，也不需要解釋。因為你不是來競爭的，你是來生活的。他們開船是任務，你開船是感受。你知道你不是快船，不靠馬力、不追風勢，可是你能在風過去以後，還記得它的氣味。

他不明白有些人說話不是為了贏，而是為了不傷人。他不明白你留白是出於體諒，你不爭是因為知道不值得。他沒有機會懂，因為他只愛能立刻讓他炫耀的東西，太慢的美太難收納在他的世界裡。

可你不是為了他才好。你從沒想過要讓他明白什麼，也從來不急著證明什麼。你只是靜靜讓時間堆起你自己的模樣，讓那些真正願意停下來的人，看見，然後留下。

那些發現不了你的，終究只是路人。
而懂得你的人，不需要你發亮，也知道你一直都在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