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軍隊壓縮餅乾式」的寫作風格

小時候,特別討厭父親給我帶軍隊壓縮餅乾做午飯。別人帶著色香味俱全的便當,我坐在角落裡,像隻小老鼠啃木頭一樣啃著我的餅乾,日復一日。所以我很早就學會了做飯——沒想到終有一日,我會迷上「軍隊壓縮餅乾」一樣的文章:資訊密度極高,結構清晰且遞進,細節驅動邏輯,有「潔癖式」的語言控制......你不好好做筆記根本讀不到最後,而且是需要做兩遍筆記的,泛讀一次(速記),精讀一次。
我開始就是找了本閒書打發時間的,搞來搞去,比讀專業書下的功夫都大。說實話,專業書並不難啃,因為作者生怕你看不懂,就一個問題翻來覆去的說,不這麼掰開了揉碎了就不是好的教科書。
真不明白,這種寫作風格是怎樣造就的?完美主義?認知型人格?對歷史的敬畏感?對混亂世界的整理慾?
我絞盡腦汁,翻來覆去的冥思苦想,花了好長時間,大概兩個多小時吧,我覺得我琢磨明白點了。下面淺析一下「軍隊壓縮餅乾式」寫作風格的特點和成因。
一、幾個核心特徵:
資訊密度極高
全文幾乎沒有廢話,每句話都承載多個概念、關係或事實點,像是壓縮數據包。讀起來吃力,但效率極高。
這種文章的作者,在寫作之前,必定花費大量的時間閱讀,而且是帶著批判性思維的閱讀,他們對資訊接收的深度和廣度大概高於常人n倍。說白了,就是在學習上又聰明又堅韌,不服不行。
從寫作方式上講,很德性!也就是遵循冷靜諷刺的德行寫作傳統,不玩虛,講真話、實話,有論證、有責任。題外話:這種人為人處世很可能一點也沒有德性,屌的很!你若腦子不如他快,看東西不如他多,也沒啥過人之處,和他相處最好用耳不用嘴,因為這種人在骨子裡很難瞧得起誰,對你是沉默,是誇獎,是恭維,是糊弄,是戲耍,還是毒舌,完全看天氣、看風景、看時辰、看心情,不好預知。
結構清晰且遞進
這種文章的作者,通常遵循明確的邏輯結構(並列 / 遞進 / 因果 / 對比 / 反證等),整體像一個數學證明過程。追根溯源,就是這類作者對知識寫作的自我標準提的太高了。面對資訊爆炸的時代,寫作者產生了嚴重的,類似青春期或更年期的叛逆心理,開始強調「輸出的密度與嚴謹性」,算是對這個混亂世界的一種溫和的抵抗。
細節驅動邏輯
所有判斷和結論都建立在清晰事實、推理和數據之上,不憑感覺,不空談。
這類作者多半有理工背景,100%理工科思維,追求「語義壓縮率」和「邏輯損耗最小化」,更接近工程文檔而非文學創作。
有「潔癖式」的語言控制
用詞冷靜精準,不使用模糊詞、不堆砌形容詞,幾乎沒有情緒化、文學化的表達。是一種「語言潔癖」。
我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按說這種人在寫作語言上那麼克制,應該很理性的,但事實上,這種人衝動起來,那是黃石公園的沸水,夏威夷的活火山,非洲大草原的萬牛狂奔,根本就停不下來的;如果你鬥膽想當他發怒的靶子,先把自己的墓地買下來比較妥當。
二、心理與認知來源
這種風格不是偶然的,而是多種深層心理與認知偏好的組合結果。我們來一層層剖析:
高度結構化思維(Structural Thinking)
習慣將世界拆解成模塊、層級和因果鏈條。不接受「模糊地帶」,對每一個觀點都要有清晰的位置與功能。這種人通常具有理工、哲學、戰略思維等訓練背景。
對應人格特質:INFJ、INTJ、INTP 等認知架構偏強的類型。
我覺得INFJ可能性最大。
控制慾 + 完美主義
對混亂、模糊、非邏輯性感到極度不適。有「強迫性清晰傾向」:必須把事情講明白、講全、講對。寫作過程對自己施加高壓,不容忍冗餘或模糊。
我覺得這樣的作者,在寫作的時候,目標導向太強了,他根本不太在意文章是否「好讀」,重視的是「正確」和「完整」。也許這樣的作者心很大,潛意識裡是想掌控世界,至少是自己喜好的事和物,然,在現實生活中不一定總能掌控局面,於是,退而求其次,在寫作中創造一個有序的認知世界。通過收集和輸出詳實資訊,獲得了「對世界的掌控感」,並通過邏輯與語言的控制,獲得安全感與秩序感。
反情緒表達機制
在寫作中主動壓抑情緒色彩,追求「冷靜、清晰、客觀」的語言效果。不是沒有情緒,而是有意識地讓情緒退位,把「事實」與「邏輯」推到前台。
可能的背景:對話語操控(如宣傳、煽情)持懷疑態度;崇尚「理性是最後的防線」,對感性化表達持克制態度。
題外話:這種人,別人在文章中的任何情緒流露,他都遵循著presumption of guilt「有罪推定原則」,100%假定是煽情,說你是在情緒操控;可如果是他自己想調度讀者的情緒,簡直就像「吃飽了的貓調戲老鼠」一樣的信手拈來,毫無道德壓力。
歷史感 / 責任感驅動
有一種「不能胡說八道」的寫作倫理。認為寫作不僅是表達,更是資訊存檔、推理建構、認知交付。寫下的每一句話都要經得起時間、他人、自己未來的審視。
這種寫作者往往具備:高度的「作者感」與「歷史觀」;自我要求是「留下有用的東西」,而不是「吸引眼球」。
總結
一言以蔽之,這種「軍隊壓縮餅乾」式寫作,不是一種風格,是一種認知姿態,是一種認知強迫症式的表達控制;一種對世界複雜性負責的態度;一種理性秩序美學;更深層,是在用寫作「重建對真理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