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书话1018》391—400
《微书话1018》391—400
作者 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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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在《十堂笔谈》一书中说:“桐城人传其先辈语曰,学生二十岁不狂,没出息,三十岁犹狂,没出息。……譬如走路,青年正在出发,壮年爬山过水已走了若干程,老年走得更多了,这条路是无穷尽的……”他本人学养深厚,才华盖世,居然在54岁时任伪职6年,还说“是被日本人一枪吓得呀!”何苦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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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在《诗的效用》一文中说:“诗的创造是一种非意识的冲动,几乎是生理上的需要,仿佛是性欲一般。”他34岁时写的诗《小河》,那里边最好的句子是:“我喜欢水来润泽我,却怕他在我身上流过……水只在堰前乱转,坚固的石堰,还是毫不摇动。筑堰的人,不知到哪里去了。”这似乎与性欲冲动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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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其实是不好随便拿出来说的。梦想与乌托邦社会有一共同点,都属于不可能实现,也不可能完成的东西。周作人于《陶庵梦忆·序》说:“对于‘现在’,大家总有点不满足,而且此身在情景之中,总是有点迷惘似的,没有玩味的余暇。所以人多有逃现世之倾向,觉得只有梦想或是回忆是最甜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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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李日华《六砚斋二笔》云:“李赤肚禁人泄气,遇腹中发动,用意坚忍,甚有十日半月不容走泄,久之则气亦静定,不妄动矣。此气乃谷神所生,与我真气相为联属,留之则真气得其协佐而日壮,轻泄之,真气亦将随之而走。”连屁都不让人放,这身心健康又如何保证?一个社会也一样,需要有出气的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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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适是有条件的。一个在流水线上工作的人,是没法闲适的;在城市街道上堵车回不了家的人,也闲适不起来。周作人说,“小适闲”是,醉卧古藤下,了不知东西南北;“大闲适”是,农夫终日车水,忽驻足望西山,日落阴凉,河水变色,若欣然有会。有闲才会有适,生活在农村的人,实现闲适的概率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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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兼好法师于《徒然草》中云:“寿则多辱。即使长命,在四十以内死了最为得体。”周作人补充说:“世间称四十左右曰危险时期,对于名利,特别是色,时常露出好些丑态……”人过四十,天过午。兼好法师的书写于十四世纪,那时世上男人的平均寿命也就三十岁左右,能活到四十,已经算老了,也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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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写的《金鱼》一文,细节描述生动有趣,平和冲淡得见真章。其曰:“我想水里游泳着的鱼应当是暗黑色的才好,身体又不可太大,人家从水上看下去,窥探好久,才看见隐隐的一条在那里,有时或者简直就在你的鼻子前面……有时候不知为什么事出了惊,拔刺地翻身即逝,银光照眼,也能增加水界的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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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詹姆斯写过一段很有力量的话:“实际上,人生是一场战斗。……罪恶的东西蛮横且强大,美好的东西迷人却稀少;善良极易成为懦弱,愚昧极易变得目中无人;邪恶势力在日益猖獗。低能儿遍地都是,智者却寥寥无几,人类处于普遍的不幸之中。”我们的作家深陷于不自由的氛围,却又缺乏这种胸襟与情怀(或:我们的作家深陷自我阉割的氛围,尤其缺乏这种胸襟与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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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薛蟠的酒令:“女儿悲,嫁个男人是乌龟。女儿愁,绣房蹿出个大马猴。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女儿乐,一根鸡巴往里戳。”这是和云儿的小曲:“豆蔻开花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不得进去,爬到花儿上打秋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你怎么钻?”粗俗淫秽之作,让人印象深刻,还笑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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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缠足是很可鄙视的陋俗。但林语堂说:“中国妇女的小脚不仅使男人赏心悦目,而且很惊奇很微妙地影响了中国妇女站立的仪态与走路的步态。屁股向后甩,就像穿现代的高跟鞋。”忽然想到,我们见到的缠足妇女都是七老八十,林语堂却见过年轻缠足女子的姿态。或许,缠足如穿高跟、如束腰,没有那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