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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钟-做了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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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为一场邻里火灾的第一人称记录,叙述者在返家途中目睹浓烟升起,随即奔走求援、敲门呼救,协助确认屋内是否有人。屋主赶返,受困者获救,消防队延迟四十分钟抵达。叙述者安顿动物、回收记录、绕开警察删除命令,保留下当下行动与判断的完整轨迹。本文无夸饰,无主角化,仅以冷静笔触写下那四十分钟内,一个人在非常时刻“做了能做的事”。

 午饭与回家途中 今天中午,如常地到我妹的店里吃了午饭。 顶着烈日徒步回家,那只是个五分钟的路程。

快到家的路上,我像往常一样多看了几眼以前的老家。它就在我家隔壁的隔壁,几年前卖掉后被铲平,如今围上了五尺高的锌板。但锌板挡不住我对它的记忆。那是习惯,也是一种无法停止的凝视。

只是这次,有些不同。

    烟雾与第一判断 我家隔壁、老家隔壁的那间屋子—— 中段冒着烟,一股浓烈的塑胶燃烧味冲了出来,夹着滚滚的黑烟。

我立刻打开那户人家的铁门,冲到门前,大声喊: “有没有人!着火啦!” 边喊边猛敲门,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显得特别沉重。

邻居们开始探出头来查看,气氛从日常转向警觉。 一位较熟悉那户人家的妇女神色紧张地说:“里面有人!”

她接力站上前继续呼喊,而我则立刻绕去屋后查看另一处可能的出入口。

经过起火点时,一声突爆,火势猛然扩大了。 浓烟滚出,热浪迎面,空气开始变得灼人。

我赶到后门,大力拍门、撞门,高声喊人, 但里面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前后门奔走与呼救未果 我冒着烟与火从屋后折返前门,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那一刻我心里一沉——搞不好里面的人已经昏迷了。

回头一看,另一位邻居刚赶到,我立刻拜托他打急救电话。 随后转身冲回自家,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工具可以派上用场。

但人一急起来,脑袋反而一片混乱,转了几圈也找不出什么真正能用得上的东西。

再跑回他家后门,惊见其中一名屋主刚好赶回家, 门也打开了。

我们两人准备冲进去,但一踏入就被浓烟呛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们被逼退了出来。

我还在思考是否有其他入口可以进,突然听到前门传来声音——有人打开了门。 更多邻居赶来,现场动了起来。

    撤离、安顿与火势失控 确认人已被找到,我转身往回走。 赶紧收拾好重要文件放进车里,再把家里的狗和鹅带上,一同驶离现场。

我把它们安顿在附近草场,那里安全,没烟、没火,也不会妨碍救援。 安顿完后,我拆返回家,只为再找一趟猫。

就在这段时间里,火已经烧上了屋顶。 我赶紧拿水泼洒边界,试图阻止火势蔓延过来。

这时,周围居民陆续赶到。有人提水、有人搬梯、有人调度、有人站在原地发愣。 有人开始组织人手,有人只顾拍视频,有人沉默着冲进去,又退出来。

消防队终于赶到,已开始部署水线。

当我看见第一柱水注喷出、冲向火源的那一刻, 我全身立刻松了下来。

一种无法言喻的重量在体内卸下来,像撑到极限的身体突然得到了许可, 终于可以后退一步,终于可以喘一口气。

    警察、记录与视频的处理 在混乱逐渐被组织之前,我拿起了手机。 没有特别的打算,只是边走边拍,记录眼前所见。 不是为了分享,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只是觉得——这场事不该没留下痕迹。

拍到门前时,有几名警察已经在场。 他们看见我拿着手机,对我说:“删掉影片。” 我点点头,打开手机,当着他们的面删除了。 动作平静,表情也平静。 然后,我转身绕到他们注意不到的位置,继续拍。

不是反抗,只是不想让这一切太快地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以为删掉了就完了, 他们也许不知道,影片会先进入“最近删除”清单, 只要三个月内回收,就还在。

我后来确实把它恢复了。 不是为了曝光谁,也不是为了做英雄。 只是觉得——既然我有记录的能力,就不能只顺着“别拍”的指令去服从。

有人还困在火里时,没有人说“别救”; 那记录这一切的时刻,又凭什么被命令抹去?

     事后对话与时间的回响 火势终于被控制,受困的人已被送出。 我走回那户人家门前,和屋主说了几句话。 他说,消防队大约四十分钟才到。

四十分钟。 平常日子里,四十分钟不过是一场网购的配送延误, 我们连一顿饭、一轮滑手机都滑不完。

但在那四十分钟里,屋里的人可能昏迷、可能窒息、可能烧到最后一口气都吐不出来。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系统迟到”, 但第一次,亲眼看见火在眼前烧,人在里面喘, 而所谓的“支援”还在路上, 整个社会靠的是谁先跑出来喊、谁愿意去敲门、谁还会去找后门撞开。

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不是时间延迟,是反应机制根本不存在。 不是我做得多,是太多人习惯等别人来做。

那四十分钟,我不是想着“万一出事怎么办”, 而是不断问自己一句话: “现在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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