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民运档案:从大学生到阶下囚(二)

思考的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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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捍卫言论自由,我被扬州匪警和扬州大学校方持续打压......

经过和他们的交涉,校方同意先让我爸带我回去。然后,便是回家之路,这回家的省际大巴上,我爸和我谈了很多,大意就是我的问题属于言论自由问题,不是杀人放火,说实话不丢人,但是只是以中国的国情和体制,我和你老妈都挺担心你的个人安危的,希望出于自身安危考虑,你还是得好好地生活。说实话,当时我非常感动,我们家的氛围一直挺民主的,特别是我的父亲,从这件事来讲,主要是从我的安危出发,而不是从所谓的“大义”出发,这让我感受到了来自家庭的善意。回家休息了几天,大概就是静心想了想近况和自己做的事,始终是觉得我没做错什么。不论我和中共的观点谁对谁错,言论自由是一切自由之母,中共有支持港府建制派的权利,那么作为一名普通的大陆民众,我也应该有支持香港民众五大诉求、反抗暴政的权利,这就是言论自由,仅此而已。

几天后,回到学校,是夜,我继续在学校及邗江区周边张贴传单宣传香港问题,声援香港民主,又贴了不少的传单,和上次的内容一样,只是因为美国的《香港人权与民主法案》出台,我在传单上面多写了一条支持美国的香港法案内容。

第二天上午本来是要上课的,但是因为老师去外地开会而暂停一次,下午又没课,我就决定去扬州当地的名胜瘦西湖看一看(因为我本科学的园林,所以我很爱逛园子),但没想到的是,上车刚过了几站,在车经过汊河派出所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彼时,我正在小憩,迷迷糊糊中感觉车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我就醒了,看到好几个警察上了车。他们大概地扫视了一下,便锁定了我。然后,直接冲了过来。我实在有点懵逼,不知道为何他们又找了过来,然后我就被他们强行地拉上了车,知道如今我都不是很明白,这帮人是怎么定位我的,只能猜测大概是通过我身上带的旧手机定位的。

又是熟悉的地方,又是熟悉的配方,才过了没几天,我又回到了这个囚禁我的地方。这次是上午被送进来的。老样子,搜身清东西,然后就把我弄到了留置室,不同的一点是这次把我的眼镜给摘了。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期间找我做了两次笔录,把我从那个小房间里带到了审讯室。那时我才知道这次又来抓我是因为我第二次发传单的行动,以及第一次请我“喝茶”的时候扣押的我的手机里有我在推特和微博等网络上转载的信息,主要是对中国人权的批评和对香港人民反送中运动的支持。在审讯过程中,从门口来了一个警察,看样子级别不低,过来找我,刚开始不知道要干嘛,结果一开口便是你是中国人,要支持党和国家,香港人上街游行都是暴徒云云,我和他辩论了一阵,他没有说服我,也辩论不过我,便赌气似地说向我咆哮,质问我是不是中国人,懒得和这种无聊的粉红争辩,大概和墙国粉红终究不是一路人吧。在他们的眼里,只要你的行为和党妈有一点不一致,哪怕是争取自己应有的权利也是暴徒,是反动分子。

在第一次审讯中,他们反复地质问我是不是有没有人指使,如何看待香港反送中运动等一系列问题,我很敷衍地回答了几句,那个审讯大的警察就很不高兴,呵斥我不要不识抬举,不配合和党作对没有任何好下场云云,我没有理会,他见我不搭理他,便起身出了办案区。第一轮审讯的内容大概就是问我为什么要转载这些图片,从哪里转载的这些图片,还有没有没有查出来的部分,心里是怎么想的。审讯一结束,就又把我送回了留置室。过了不知道多久,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来了个领导样式的中年男人,他自称是这个汊河派出所的副所长(后来在网上查到,他叫杜万里,的确实这个派出所的副所长),他自称自己姓杜,说是想和我聊聊。无法,我只能听从。这位杜所长不紧不慢地说你做的事本质上是和反共、法轮功没什么区别,都是和共产党作对,你应该配合我们,不要负隅顽抗,我听完会干脆懒得搭理他了,我说我坚持我的立场,绝不会改变。我们两个人僵持不下,大约过了几分钟,他又继续试图说服我,逼逼叨叨说了一大堆,大意是党的政策好,作为大学生,你要学会感恩云云。我实在是觉得此人说话毫无营养可言,便直接闭上眼睛,躺在留置室的那个板上,拒绝搭理他。他又说你是大学生,之前不处理你就是因为身份敏感,大学生和社会人是是不一样的,你心里要清楚,接下来你再闹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我直接回答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大概是这位所谓的杜副所长也觉得是自讨没趣,便不再试图说服我。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因为我被关押的这个房间里灯是长明灯,是从来不熄的,即使是睡觉,又没有任何的计时器,用铁杆焊死的窗户又被窗帘完全遮住),很容易失去时间概念),我又被提审了,这次是那位杜副所长来审我,一上来先是把我发传单的事拉了出来,问各种细节(类似于发了几张,都贴在哪里,怎么贴得等等问题),他真的把我问烦了,我质问他你们究竟是不是中共的走狗奴才。他们很严厉地回答我,这是按公安的规章办事,你无权质疑。然后就开始问我手机上发的推特和微博的事,我直接说言论自由是我们每个人的权利,我转发外媒的新闻也是我个人的自由。杜所长不置可否,但坚持要我认错悔过,并写保证书。我直接一律回绝,他威胁要让我身败名裂,要让我在扬州呆不下去,抬不起头,我仍然没有搭理他。最后,他要我在讯问笔录上签字,我大致看了一下,都是些关于我自媒体上发布的内容,最后是我保证不再在扬州“闹事”的陈述。我直接严词拒绝了他的要求,我阐明了我拒不签字的要求。他听到后便马上威胁我,声称要拿我的学籍做文章,要让我在扬大“混不下去”。万般威胁下,我只能无奈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在笔录上逐页签字,并在最后一页底下签上“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一样”这一行字,然后他们拿过来一盒红色的印泥,我明白他们要我做什么,只能无奈地每页捺印下自己食指的指印。

在一切结束后,他们把我送回了留置室,然后依然是与上次一样的配置,两个辅警来看着我,我被关在里面。过了一阵子,学校的老师也来了,一来就是两个,也是上次来问话的几个人中的成员,一来就是故作关心地询问我这次又是什么事被喝茶的,希望你可以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中间学校的人还接了好几次电话,估计是在和学校的领导交谈,都是出去谈的,神神秘秘地不知道他们交谈了点啥。上厕所的话,和他们说,然后他们把锁打开,把铁链撤掉,开门把我放出来,然后看着我让我自己进去卫生间,他们也会跟进去,看着我方便完。然后他们看着我出来,迅速把门关上,把我送回 “囚房”,用铁链把门缠上,再用锁锁住。喝水的话,我一开始问他们要,始终没给,等到审讯结束,他们才给了我一杯一次性杯子装的水。这一次的被抓,就给我吃了一顿晚饭,一碗装在一次性塑料碗里的泡了汤的米饭。又是一夜无眠,一方面是内心忐忑不安,另一方面是因为长明灯开了一晚上,灯非常地晃眼,也根本就睡不着,中途半梦半醒迷糊了一会儿。还是同样的节奏,在度过了漫长的一晚后,又是新的一天的到来,窗缝里看到依稀是天亮了,才明白一个晚上过去了。天亮了很久,有一个警察进了这间小小的留置室,把两个辅警喊了出去,过了没多久,他们重新回来了。冷冷地对我说:你可以回去了。这时我才明白,这次算是终于告一段落了。然后他们把铁门打开,让我出来,然后让我回到上次采血样和指纹的那间房间,他们当着我的面把我的手机连上了他们办案用的电脑,我问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他们说是要把全部的数据复刻一份当作证据保存下来。我没有办法只好看着他们一通操作,然后弄完之后他们把我之前被扣的那部手机和我随身的东西一起还给了我。然后两个辅警一个警察把我带出了审讯区,交到了学校的人手里,临走前,那个叫做介新宇的警察还威胁我,要我谨言慎行,否则通知我父亲的单位,让他丢工作。我没有说什么,也懒得说什么。

然后由学校的人把我押送到了一辆SUV上,一路送回了学校,途中那个作为司机的老师还假惺惺地和我套近乎,说去过你的家乡啊如何,那么好的地方,你要体谅老师的苦处啊,不要再 “闹”了云云。一路畅通无阻地回了学校,然后拉着我下车,由班主任看着我,等待别的老师停好车,一起说是要跟我 “谈谈”,于是就在体育馆停车场的前面聊了一会,他劝我要多想想自己作为学生的义务,要拥护党和习主席,我直接反驳他我不想拥护中共这种杀人政党,请你不要再说了。我的班主任周金超是想要说服我不要和党“作对”,我直接默不作声,不愿作答了。他还是想要继续说下去,这时候,学校的领导来了一位,要我和班主任一起上去,有事要和我说,方才作罢。我和他们两位直接进了综合楼,上了3层,到了一间中型的会议室。

我一进去就被惊到了,一位戴着眼镜的貌似是行政岗位的老师正一脸严肃地看我进来,他坐在一场长条形的会议桌的正中央,左手右手边分别是还几个老师。随后,我落座在他的对面,班主任和那个另外的一个老师坐到了我的对面,老师天团的那一行,左右各一个。然后,一场“别开生面”的“会议”就开始了,那个中间的男老师拿出一本早就准备好的学生手册,开始了他的发挥。他首先是读了一遍关于处分的内容,然后告诉我我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哪些哪些我们国家的基本精神,比如四项基本原则,错误非常严重,你要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进一步地说,学校还是会给你留一点面子的,我们不想直接开除你,我们希望你可以自己自行退学,希望你可以明白。 

我听到这里才明白他们的意图,不就是希望给外面的人留下话柄,又想让我自己知难而退地走人,不过这对我来说绝不可能,我直接要求他们,如果你们认为我做错了什么,直接处理就是了,没必要搞这种拐弯抹角的事,我希望你们可以光明磊落一点,不要如此地阴暗,有什么直接来。这位男老师听完后顿了一下,然后用很重的语气威胁我不要不识抬举,要自己知难而退,学校给你留足了面子,不要不识好歹。我回答他你们要做什么是你们的自由,我不会选择自行退学的,如果你们觉得合适,那就开除我吧。他们说我们有的是办法给你强制退学,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然后拿出一份又是早已准备好的文书,我拿过来一看是关于我愿意自行退学的声明,实在是过分,我在怒极之下,直接把这份文件当着他们的面撕掉了。然后我也没有去理会他们的反应,也完全没心情去看了,直接起身出门。

回到了宿舍,我的心一下子很难平静下来,我就一个人在宿舍里来回踱步,过了蛮久才冷静下来,也确实是有点累了,此时差不多已经接近中午了,经历了这些事,确实也有点累了,我便决定在宿舍休息一会,于是就选择上床休息一会,同时下午刚好有次花卉学的授课,我准备好了下午的学习用品和书本,然后就上床睡觉了,同时定好闹钟,准备下午的学习。到点准时起床,拿了东西就去上课了,但是到了教室,等待老师的授课。三节课结束,回宿舍休息了一会,便去吃了个晚饭,吃完后回了宿舍。之后便在宿舍刷手机,大概到了傍晚,突然宿管阿姨来了,当时门没锁,她直接开门进来,询问乐恺安在不在。我回答在。她站在门口告诉我三天内必须把宿舍的东西全部撤走,然后离开宿舍,否则学校会派人来帮你撤。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学校的“用心良苦”了,这是多么无耻的一种行径啊!接着我又听她解释了一句,我们也不想这样,是上级交代的,听说是学校领导那边下的命令,听到这里我已经全部明白了。当时一时半会有点懵,非常不知所措。反应过来会,我只能浑浑噩噩地点头称是,毕竟都这样了我哪还有什么办法。我坐在座位上,一时半会有点发懵,但是随着时间地推移,我越来越愤怒。我觉得我就像是14年人大释宪后的香港,内心充满了怒火,我想我明白了为什么在这之后港独思潮会席卷整个香港了。谁也不想被这个无耻的政权摆弄。我决定继续声援香港人民,用行动去支持自由,具体是我要在整个宿舍区的墙上书写支持港独的标语,时间定在凌晨,写完了起来大家就能看到。我定好计划后,就出门去学校的文具店买笔去了,两黑两红,总共四支得力的水笔。两支用来写,两支备用。然后到了晚上大概八九点钟,我正在宿舍看书,宿管阿姨又来了,推门进来问人都在么,但是明显她说话时都是在看我。原来为了在把撵出学校前不出事,他们准备用这种方式先看住我,不愧是共产党的贴心助手!但是估计他们也没有想到,我会在宿舍区宣传港独。

时间转眼间就到了熄灯睡觉的时候了,我定好了明天起床前提早两三个小时的闹钟,同时为了避免错过时间,我选择把手机放在我的枕头边上,准备好这一切,我就上床休息了,准备第二天的到来。第二天凌晨,闹钟准时响了,我本来这一晚也没有睡得很死,然后没响几声,我就醒了。轻轻地走下床,借着手机的微光找到了桌子上的水笔,再轻轻地打开门,就出发了。从我所在的最高层开始写,在宿舍楼道的走廊里开始写,标语为“旅艺系:支持港独或是支持HK独”,用红黑两色轮流书写,从最高层开始写一路写到一楼。然后再去了隔壁的一栋宿舍楼书写,由于时间有限,又加上天亮了,我只好停止了书写,估计大概总共写了一百零几处。然后我选择回到了宿舍休息,继续上床睡觉,不过由于实在是心烦意乱,也基本没有睡着。差不多到了早上的七八点,我的舍友们都起床了,我们刚轮流洗漱完,就有人来敲门了。是我的一个舍友去开的门,发现是班级的团支书来了。他一上来就是质问我,大意说你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现在老师们都在找你,你就呆在这里不要走,然后他貌似非常生气又无奈地指责我说是因为外网看多了,受到了别人的蛊惑才变成这样的,愚不可及,没事找事。也许吧,毕竟在墙国人眼里只要发表和党国不一样的观点,那就是忤逆,那就是所谓的反动毕竟,我也确实也知道他们的法西斯想法。这个国家的人长期处于中共的洗脑统治下,早就丧失了自我独立思考的能力。


图:扬州匪警杜万里

作者:思考的韭菜(本名乐恺安,曾因政治言行被中共国警方刑囚两年,后在国内遭匪警持续打压)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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