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民运档案:从大学生到阶下囚(十四)
时间就这样难熬地一点一滴地过着,差不多到了晚上吃饭的点了,我看到那个大滚车上放着两桶的包菜猪食又来了,还是老样子。滚轮声阵阵,只不过是接馒头的人换了,这次换成了小牢头白广行。他拿着一个红色的桶接粗制滥造的那种硬皮馒头,接完了貌似高兴地喊道“谢谢师傅!”然后拿装着馒头的红塑料大桶走到了一边,之后我们按照一条直线队形排队打猪食,我被分在了最后面。拿着提前给我找的之前出所的在押人员的塑料小饭盆,跟随着队伍前进,每个人都是往监室门的孔洞外面送,外面的打饭工作人员拿着深的那种大铁勺,抄了半勺的那种颜色诡异的煮包菜往盆里一倒。接着在押人员大声地喊到“谢谢师傅!”然后拿着饭盆往后走,站到自己的吃饭位置上(都是提前固定好的,我被分在了厕所口不靠板的地上,听说这是新人“惯例”),轮到打饭,先是因为没有将盆送地特别出去,被工作人员斥责“想不想吃饭了?”。然后又由于反应慢,手拿回盆的时候慢了一点,有一些汤水洒到了门口的铺着抹布的地上,洒出来的不少,结果一边的牢头看到了,直接在我的脑袋上狠狠地打了一下,问我会不会打饭,然后我沉默了一会,却是含怒而不敢言。又过了一会,他让我滚到后面去,也就是厕所门口吃饭。我到了属于我的位置上学着人家的样子坐了下来,然后白广行挨个递馒头给我们,别人都是两个,就我一个,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哼了一声回答我不会打饭就只配吃一个馒头,实在是无语。
我心想也只能算了,反正这么难吃的粗馒头也吃不下去,大兴看守所的馒头都是粗制滥造的,上面是黄色的有着点点气泡的外皮,下面的底也是非常坚硬,咬上去都是硬的,和外面的正常白面馒头完全不一样,这就是中国犯人的待遇,共狗眼里我们不配吃正常的食物。(后来听人说,很多做饭工作人员完全是糊弄做菜,蒸馒头的容器用钢丝球刷的,所以经常能从馒头里吃出铁丝来,令人十分难堪,谁让我们是犯人呢?)
糙面馒头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吃,但是我还是努力地咽下去了几口,本来不想吃菜汤了,当时旁边的一个全身烧伤的在押人员不知道为啥对我挺友好的,劝我说还是吃一点吧,如果长期不吃这里的菜汤,就算后期有了采买,也还是会维生素缺乏,就会烂嘴起泡。我听了觉得有道理,便努力屏住呼吸喝了几口,实在是难吃,差点没吐出来,便不再尝试。
他看见了我这样,摇了摇头,继续吃他的晚饭了。吃完饭要打扫卫生,这貌似是轮流来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轮到我,听说是一个星期一轮换,这次是两个人在弄卫生,他们拿着两块地布(废弃的毛巾)在地上先是把用地布把地上的食物残渣全部掸到最后面的茅厕那里,然后用地布把地上的残渣用地布收集起来,扔到茅厕里的蹲便器里,然后在水龙头上冲一下,再用干净的地布把地上来来回回弄了好几遍,我问旁边的那个劝我吃点菜的那个中年人为啥来回擦这么多遍?他回答道是为了晚上的时候睡觉用。原来,因为生活监室人太多,小小的监室里生活着二十个不到的人,所以很多人只能睡地上,当然后来我才知道,这也是有讲究的,跟管教警狗有关系的人和跟大板(牢头)有关系的人才能睡板上,别的人都只能睡地上。这就是看守所的潜规则,不服不行,不服就挨打,整个牢头小集团都会针对你。所以,为了自己,有时候在看守所,很多反人类的规定不公平的规定都被执行了,就像是外面的社会的缩影罢了。擦完地就是休息时间,我看到老头拿出了象棋和扑克,给关系好的人发了几套,棋盘就是铺在板上的黄色泡沫垫上用笔画出来的,在反面。然后他们就玩起了象棋和扑克,我不会玩扑克和象棋,只能在边上发呆。
到了六点,高高地挂在监门上方的电视机开了,然后我努力地想要看一会,但是由于距离太远,没戴眼镜的我(到了生活监室,眼镜也没有还给我,后来才听人说大兴看守所除非有关系,不然不让戴眼镜,怕在押人员自杀)。然后到了七点,中间的时间实在是难熬,但是有人声,会稍微好一点。然后电视机从电视剧切到了新闻联播,在看守所,新闻联播是每天的必备节目,强制要求在押人员收看,为了洗脑。然后我被安排在距离茅厕最近地方的板上要求盘腿坐下(盘腿盘久了,很多人后面膝盖都不好,这也是看守所折磨人的手段之一,折磨身体又能折磨灵魂)。
然后强制洗脑十几分钟后,听到监区门开了,有滚轮的声音传来,悄悄地 问了旁边的一个小哥,才知道这是晚上的环节,管教警察巡逻通道和药车求医发药。是一个监室一个监室来的,听到前面的监室先是喊“管教好”,然后一个挨着一个,需要求药的人去监门口按照大板的要求排队,然后等待药车上门。看着门上面完全看不清的新闻联播,索性也不看了,直接就听听声音吧,也算是聊胜于无了,虽然在外面从来不看新闻联播。但是在里面,没办法,这是地狱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娱乐了,电视剧看不清画面根本就没法娱乐。虽然听多了新闻联播,就能发现里面全是一些精致的虚假谎言,用来愚弄老百姓的。但是没办法,这是看守所里唯一的娱乐了,也是“里面”了解“外面”发生了些什么的唯一渠道。虽然都是些失真的盛世幻相,只能说,有总比没有好吧。哎,我这么安慰自己。
过了十几分钟吧,小药车就被工作人员推了过来,站在门口的那个“小黄帽”赶紧听到声音就把电视音量开到了最小。
这个时候当值的都是每个号里的大板,我这里的大板不就是94年出生的诈骗犯邓云民嘛。第一天到生活监室,没想到看见的管教居然又是宋管教,就是那个粉红的所长还是副所长,就是那个在过渡监室侮辱我的那个大兴看守所首席中共走狗打手。接下来的环节就是挨个说自己的病然后给药吃药。当然,第一个环节还是由大板大喊“管教好”,当然这里估计是为了拍“老宋头”的马屁,邓大板特地把口号改成了“宋所好”,然后盘腿在板上的人一起大声喊同样的口号,然后才是求药环节,我没去求药,不过估计肯定又是三黄片之类的劣质药品。这时,陆陆续续已经求完药了,但是令我没想到的是,最后一个求药的,那个严重烧伤的老头子,让我大吃了一惊。他求完药,有理有据地喊住了“老宋头”,然后客气地询问他,为什么最近一周吃的都是圆白菜(卷心菜的北京说法),宋老狗一开始明显是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有人敢问这个问题,然后回过神来,装作严厉地斥责他不要多事,有什么吃什么,不要没事找事。那个烧伤的中年男人,不慌不忙地说就怕是是不是所里克扣了我们地伙食费,按照国家规定,伙食费是一天5.6元吧!宋老狗这时候看他是尴尬了,但是马上回神,怒斥道给脸不要脸,国家的金额给你们 吃多少就是多少,给你脸了是吧!那个大叔令我大吃一惊,他居然毫不畏惧地说:“是不是吃灭贪污了,你们心里清楚”,然后宋狗不再理他,而是偏过头对邓云民说管好你的人,既然他事情那么多,那么以后一周,他的伙食直接减半。就这样,这个大叔一周的伙食这就么被收拾了。在这个晚上求药的过程中,药发到了每个人的手里,都会被要求立刻拿着自己的塑料水瓶(就是空的饮料瓶子,一般是大瓶冰红茶的)立刻喝水,然后张嘴吐舌头给外面的护理人员看。吃完药就是集体在板上看电视娱乐,但是除了上小茅大茅以及用水冲身上(低配洗澡)外,不允许随意下板,下板要向小黄帽打报告。
在天热的时候,如七月八月,一到七点半放完新闻联播,就会由负责打扫茅厕卫生的人在茅厕门口用拧干的地布搓成条,然后一条接着一条摆出一个外围的弧形的吸水带,然后用冷水冲澡的时候如果有过多的水从茅厕里面冲出来,就会被整个吸水带吸走一点,不会搞得全监室都是水。一开始的几天大板不允许我和别人说话,也不允许别人和我说话,但是过了一周吧,虽然看守所所谓的管教警狗估计是在牢头那里说了我的坏话,诋毁我,我能从很多的细节上体会到几个牢头对于我的不信任和讨厌,特别是大板邓云民是个小粉红的情况下,一开始一周他们总是挑我的规矩做的不好。
有一次由于长期盘腿,我的膝盖实在是酸痛不已。不得已,我伸出了一条腿到板(大通铺)的外面,然后立刻就被白广行看到了,他骂我是“不知好歹”,并且恐吓我在这样就让我直接被管教“连上”,因为我不服从他们的管理,说我是不长脑子,让我拎拎清楚,这里是看守所,不是我家。我对此感到很无语,但是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我只能认栽。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也觉得我没有管教警狗说的那么混账,但是因为管教警狗关照了要“照顾”我,所以始终对我没有好脸色看。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着,每天都是千篇一律,每天都是炼狱般的生活,在看守所,在整个监禁生活中,都是日复一日的煎熬。但是慢慢地,也认识了一些关系好的人,比如张憬民,他是一位中共强拆的受害者,家里就住在大兴区鹿圈村,因为强拆已经第二次做冤狱了,第一次是把他的母亲和他还有他弟弟用构陷的“妨害公务”去弄得他,第一次做了一年的牢狱,母亲最重,被判了两年的冤狱。他这次是因为反抗强拆,做了自制的煤气罐炸弹进来的,挂的“非法制造爆炸物”和“寻衅滋事”两个罪名,好像量刑非常重,要十几年。他和我都是共产暴政的受害者,所以特别合得来,我们经常在一起讨论中共国的现状。他评价这就是一个大酱缸,每个人都是共产暴政的受害者和施暴者,但是只是很多人不自知罢了,我深以为然。
后来我和他阴差阳错被分在了一起睡在隔壁,经常在晚上铺板,睡觉指令下达后,在一起小声讨论国事,批判这个邪恶的政党。他也跟我谈郭文贵和爆料革命,他在外面也翻墙,他认为翻墙是摆脱中式粪坑思维的第一步,只有了解到了真实的信息,才能有所清醒认识。
作者:思考的韭菜(本名乐恺安,曾因政治言行被中共国警方刑囚两年,后在国内遭匪警持续打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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