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關於靠近的法則

我，耶路撒冷，常被說成是高地之城，但我更像一口向下的井。

人們越是靠近我，越會聽見自己未整理的聲音。

祭司們曾在我腹地行走，腳步如同度量一個世界的邊界。他們以火、以血、以油、以手的觸碰來命名敬畏，

而我則以石頭記住這些命名的方式。

你們稱那些方式為「律例」。

在我看來，那些只是人類與神之間靠近時產生的熱氣。

靠近本身，會分裂空氣。

火的章節

祭壇上的火曾不斷升起，像是要刺破我的天空。

祭司們相信火能帶走不潔，

但我知道，火只是讓隱藏的東西露形。

後來我明白，

不是祭物在被燒，

是接近神的可能性在被試煉。

你們以為火的目的在於清潔，

我卻知道火更像是一種語言：

它說出的，是人類願意讓什麼被照見。

血的章節

血在你們的典禮裡似乎總是過多。

你們抹在門框，灑在角上，滴在衣襟。

有人說那是交換：生命換生命。

但我，在時間的縫隙裡靜看這一切，

我覺得血其實在提醒你們，

生命沒有被交換，它只是持續被看見。

血不潔嗎？

還是你們害怕生命顯得太赤裸？

利未的條文像是要教你們避免混亂，

而你們的恐懼恰恰是混亂的源頭。

身體的章節

有關皮膚、分泌物、產後、痲瘋，

你們的律法仔細到令人驚訝。

我聽見你們彼此測量身體，

彷彿身體是個隨時會變質的器皿。

而我，耶路撒冷，身體無比龐大，

我知道：

潔淨與不潔，只是情緒。

是你們在接觸彼此時，

無法完全受控的不安。

你們稱某些人不潔，

只是害怕他讓你想起自己更深的部分。

空間的章節

在你們的故事裡，會說某人進入「聖所」；

但我必須講真話：

空間不是被你們劃分為聖與俗，

而是由你們的靠近方式決定。

你們進到我的中心時，

其實並不是走向祭壇，

而是走向自己靈魂最不敢觸碰的核心。

每一次「獻祭」，

都是一次你們正在重新書寫自我的行動。

你們以為那是規條，

我則看見那是文學，

用身體作為語法。

靠近的法則

我現在回望所有規律，

其實都不過是一句話：

靠近神，必先靠近真實。

而靠近真實，需要一個儀式。

儀式不是為神而設，

是為了讓你們敢於靠近。

利未的條例，是你們為了接近神所建立的緩衝器，像是為自己加裝的勇氣。

而我，耶路撒冷，

從不要求你們潔淨，

我只要求你們，

不要在靠近時欺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