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動物小獸醫】乳牛既殘酷又戲劇性的一生

🍕前言

《大動物小獸醫：做牛做馬的出診人生》記錄獸醫龔建嘉（阿嘉）奔走牧場、為牛馬羊看診的真實日常。從泥地裡的出診到產業現場的掙扎，他看見的不只是病，更是制度與土地的連動。

這次會再次選讀阿嘉的著作，是因為看了英國導演安德里亞·阿諾德在2021年執導的紀錄片《奶牛》（Cow），敘述著乳牛在人工控制下度過短暫的一生，這讓我對大動物獸醫的職業很感興趣，也可以從中瞭解獸醫、酪農、乳牛之間緊密的關連性。

🍮懷孕三百日

乳牛專科的獸醫像是牧場中的「產科醫師」。一頭母牛從出生到泌乳期約需三年時間，因此，分娩在牧場是極為常見的。

在順產的狀況下，母牛會焦躁地來回走動，舉起尾巴，陰道口會開始規律地收縮。起初，小牛的白色蹄部會從產道慢慢推出，接著是嘴巴，直到小牛的兩隻前腳夾著頭部的姿勢完全露出，便能順利產下。這就是所謂的「頭過身就過」。

然而，並非每次分娩都如此順利。其中「子宮稔轉」便是極度驚險的狀況。如果生產時母牛的羊水遲遲沒有流出，就可能是子宮頸發生扭轉，導致產道完全閉鎖。

首先，眾人需要齊心協力讓母牛「躺」下來。這不是直接推倒，而是個極需技巧的流程。由於一頭牛的平均重量高達 600 公斤，我們會先用麻繩從牛頸纏繞至後腳跨下穿出，使母牛先緩緩跪下，然後再引導牠往其中一側平躺。接下來，獸醫便能再次趴在地上進行「直腸觸診」，以確認子宮頸的旋轉方向。

確認方向後，迅速將一塊木板放置在牛的側身上，由一位助手坐上木板，固定已扭轉的子宮本體，防止其移動。接著，按照判斷出的方向，眾人需出力讓乳牛開始「旋轉復位」。牛的翻轉並非易事，通常需要三、四個壯丁同時用力抬高四肢，再開始轉動。

如果判斷正確且運氣好，羊水便會「嘩啦嘩啦」地流出，小牛得以順利誕生。這種齊心合力完成的醫療難題，往往會成為在場所有人永生難忘的畫面。

🍮生命的無常

然而，當我們奮力與死神爭奪時，生命的無常總是給予我們最沉重的教訓。

十二月的寒夜裡，電話響起。這時間點預告著不會有好事，是母牛難產。

胎位不正是問題，因小牛一隻前腳彎折，阻礙了產道的路線。阿嘉的處理方式極其困難，他必須奮力將小牛回推子宮深處，隨後憑藉手感操作繩圈。經過數小時奮鬥，終於成功套住了小牛的左前腳和右前腳。

他將繩圈的另一端套上助產器，一開一合，循著節奏將小牛緩緩拉出。

不過，摸上小牛的溫熱軀體，牠的呼吸微弱，直至消逝。酪農用毛巾細心擦拭，低聲道：「你很棒了，辛苦了。」這份溫柔的告別，是牧場裡特有的生命教育：生命有時是獲得，有時卻必須學會放手。

在這樣有血有肉、有笑有淚的牧場裡工作，雖然時常要承受無法預測的生命狀態，但這份真實與充實，遠勝於辦公室裡的例行公事。

🍮子宮脫出的急救時刻

作為大動物獸醫，創意與應變能力是必需品。母牛在生產時，若過度用力，可能導致子宮脫出，整顆子宮外露垂掛在外。我們的任務是先將子宮塞回定位，再將陰道口縫合固定。

一隻新生小牛重達四十五公斤，承載過它的子宮自然也極其巨大且腫脹。必須先清洗子宮並仔細消毒，接著注射催產素幫助產道收縮。這時，又得靠幾位壯丁的力量，合力抬起子宮，再用力將它塞回陰道口。

腫脹的子宮難以乖乖歸位，它會呈現「一下進去、一下出來」的狀態，整個過程約需半小時，大夥往往精疲力盡。酪農還有一項「訣竅」：若獸醫手不夠長，子宮塞得不夠深入，就用臺灣啤酒的玻璃瓶底部頂住子宮施力。這真是天才般的發想啊！

最後，在局部麻醉下，依照老獸醫的指導，將縫布袋的長針使勁穿過母牛厚實的兩片陰唇並打結，這次的任務才算完成。

🍕值得記錄的關鍵字

乳牛、保定、懷孕、疫苗、酪農、生產、淘汰、針炙、牛結節疹、子宮稔轉、子宮脫出

🍕這本書讓你啟發了什麼

《奶牛》(Cow)：1129號母牛，既殘酷又戲劇化的一生

導演安德莉亞·阿諾德（Andrea Arnold）的紀錄長片《奶牛》(2021)，是一部直白、細膩又殘酷的作品。透過攝影機，我們看見一頭作為人類生產工具的母牛，是如何度過她的一生。

影片的開場是一頭小白牛剛剛誕生，緩緩伸出雙腳。編號1129母牛Luma，已歷經多次這樣的生產。鏡頭在牠的身後，拍攝牠痛苦的哞叫，直到牠開始舔拭小牛身上的黏液，那一刻，我們才終於看清楚牠的臉。

Luma和小白牛相處不到幾天，就被強迫分離，任憑牠怎麼嚎叫，都喚不回自己的小孩。接著就回到擠奶、進食、休息、配種的循環節奏中。

片中，攝影機多次特寫Luma深遂的眼睛，彷彿牠一直有些話想說似的。偶爾，牧場會放出關在柵欄許久的牛群出外自由散步，背後的天空是一片綻藍，顯示出牠們的好心情。夜晚的月光，節日的煙火，映照在外休息中的牛群，那是少見帶有詩意的時刻。

影片後段，Luma 再次生產，身後一群忙碌的農場工人把牠的小孩拉出來，牠再次舔除新生小牛身上的黏液，短暫感受當母親的喜悅後，又被迫與小牛分離。

片尾，工作人員說到老Luma發生了些狀況，步履蹣跚的牠被喚到另一處牛棚，牠得到一盆飼料，並低頭專心吃著，隨後槍聲響起，鏡頭緩緩特寫倒臥在地上不停喘氣的Luma，在那雙黑亮的眼睛裡，似乎藏著巨大的悲傷。螢幕一暗，鏡頭轉到已逐漸成長的小白牛，代表下一世的輪迴即將開始。

導演阿諾德說：

「我希望《奶牛》能讓觀眾有所觸動，不只是與奶牛、或其他有意識的生物建立連結，而是喚醒我們內心深處的覺知——提醒我們與萬物相連。」

人與動物的關係，究竟是利用、依附，還是共生？

我的觀點

我第一次看到《奶牛》是在寫〈做一件只有你能做的事〉心得時，無意間在 YouTube 看到的剪輯片段。結尾的槍聲讓人感到震撼，直到找到完整版，才真正理解一頭乳牛的一生，是如何被人類規劃、壓縮、甚至定義。

大致來看，影片就是忠實呈現為人勞動的動物，牠的一生是如何渡過的。一隻乳牛平均壽命為 25 年，但在人類操控底下，生產、泌乳、肥育後宰殺，時間僅有短短 6 年。而乳牛並無法作成牛排，所以牠最後就是變成被切成薄片的牛肉湯，出現在我們眼前。

我並不會因為看完這部片就立刻變成草食性動物，那有點過度虛偽。我們能做的，就是透過消費讓動物福利制度變得更好，讓牠們在有限的生命裡過得舒服一點，那就足夠了。

曾經看過一部很喜歡的台劇「長不大的爸爸」，張書豪飾演的是心中只有動物的大動物獸醫，時常會為了處理農場動物問題而忽略掉太太和小孩，生活上笨拙的表現時常讓人氣的半死，但他對大動物是真心喜愛，回歸初衷，他的熱情、真誠、不拘小節正是太太喜歡他的原因。

阿嘉在書裡提到，在獸醫這個職業中，大動物專科的醫師相當稀少。他們必須離鄉背井，遊走於鄉里之間，薪資跟在都市裡開貓狗動物醫院的同行有不小的差距，若沒有一股堅定的熱情實在很難堅持下去。現在醫療環境互信不佳，薪資跟不上通膨，讓一些醫療人員紛紛轉行到更安心穩定的工作，真心覺得還願意留在這個圈子中，24小時日夜輪班付出的醫療人員實在難能可貴啊！

🍕若這本書只能帶走一句話，你的選擇是？

我此生獲得過，最珍貴的東西，叫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