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虛脫後的菸

一場性愛後的一支菸，一夜虛脫後的一支菸，
像一場戰後的外交協議，
不為感情續命，只為馴服心裡那頭野獸。
煙霧盤旋，時間且暫停，一切剛好。

野獸牠不談愛，亦不問未來，
只靜靜地燃燒，在餘溫裡認真地模糊衝刺。
這是對肉體的一次緩刑，
讓彼此從野性回到文明，又從文明折返野性，
從喘息轉向沉默，從肌膚退回舌頭。

有人說，那是最自由主義的時刻：
身體剛經歷一場「此在」的暴動，
靈魂卻又重新坐回椅子，野獸消失，
一如海德格的學生安靜地開始反思存在。

妳不說話，我也不說，
我們的語言交給尼采，讓他大喊「上帝已死」，
我們的沉默交給叔本華，讓他點頭說「是的，人生苦難」，
我們的身體則交給榮格，
讓他在煙霧裡寫下：「這是集體潛意識的低語。」

性愛後的一支菸，不過短短四分鐘，
卻像是小小人生的一次輪迴，
高潮是站上喜馬拉雅山，平靜是路上且借問的喘息，
煙灰掉落，命運在笑你亦不過如此。

而你在煙霧中望向窗外，
想著：
下次能不能只要那支菸，省去前面那些繁複的手續？
但你知道，那樣抽起來味道不一樣，
因為那不是性愛後的煙，那是一夜虛脫後的一支菸。

這，就是區別。
也是我們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 補寫 ***

我們的時代喜歡將一切儀式化，即使是荒謬的慾望。性愛後的一支菸，早已不是尼古丁的慰藉，即使剛才的體驗其實乏味。

一夜虛脫後的一支菸不僅是身體的句點，更是心靈在找尋意義，以煙霧為媒，與虛無交談。

我們終究不是AV演員，在自己構築的劇場，排練著愛與欲的戲碼。菸是道具，高潮是音效，靈魂坐在觀眾席，鼓掌或嗤笑，全憑好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