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全球南方面對嚴峻挑戰:綠色與可持續|2025南南論壇
本文來自SeeDAO,作者 劉健芝 香港嶺南大學
服牛乘馬,引重致遠,以利天下,蓋取諸隨。——《周易·系辭下》
2025南南國際學術會議
今年8月6-10日,第12屆南南國際學術會議將由香港中國研究院主辦,全球大學、嶺南大學文化研究及發展中心、北京大學電影與文化研究中心、清華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高等研究院等協辦,江西省上猶縣政府承辦。會議主題是“綠色生態與可持續發展”。這是2020年因應疫情會議改到線上召開後,第一次邀請部分國外發言嘉賓現場參加。線上線下參加的16位外國嘉賓,來自12個國家:巴西、墨西哥、委內瑞拉、哥倫比亞、厄瓜多爾、美國、肯尼亞、岡比亞、印度、印度尼西亞、韓國、澳洲。會議將深入探討綠色生態與可持續發展如何在當前的條件下孕育新的生機,促進構建以生態文明為基礎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會議設立三個單元:一、綠色生態發展的經驗交流,交流國內國外的相關經驗;二、綠色生態與可持續發展的理論探討,現代化與鄉村振興,全球治理與區域可持續發展;三、從綠色生態與可持續發展的角度分析國際局勢與世界走勢,以綠色生態議題加強全球南方的緊密聯系與合作。
今天,氣候崩塌的事實已經無法否認。過去兩年,全球平均氣溫已經打破了《巴黎協定》設定的1.5攝氏度升溫控制目標,意味著大量物種滅絕,北半球夏天頻繁出現40攝氏度以上的高溫,熱浪也會持續。每年,全球氣溫都創下“史上”最高記錄,“烤驗”萬物,高處未算高,一夏還有一夏高。最近,歐洲記錄了50攝氏度的高溫,但歐洲不少地區只有制熱空調,沒有制冷空調。今年夏天歐洲已有上萬人因高溫死亡。這是號稱“發達”的地區呢,更不用說全球南方的“水深火熱”(洪水、山火、風暴、蟲害等)處境了。不用科學家給我們講解,我們的身體都能感受到極端天氣的折磨。
是坐以待斃,還是改變現代化、工業化的盲目追求,讓青山綠水的生態環境為人類提供可持續宜居地,為萬物提供延續生命的可能性?這道選擇題好像答案明顯,可是,在資本主義邏輯下,個人功利、物欲橫流的社會,提供不了明智的選擇。末日鐘已經敲響,我們聽到鐘聲了嗎?
正是在這種嚴峻的挑戰面前,南南會議延續多年的努力,探尋可持續發展的機遇。
人類命運共同體和共同富裕,拒絕的是個人主義、互相殘殺、物競天擇。在世界各地,特別是現代化的精英瞧不起的全球南方,卻有著豐富的社區經驗,不跟隨“發達”的美歐全球北方走向人類文明終結的不歸路,要另辟蹊徑,實踐互惠互利、博愛平等、生態正義的社會。
本屆南南國際學術會議,針對嚴峻局勢,積極、開放、務實地交流各地的寶貴經驗,加強互相學習,探討在國家層面如何抗拒美歐霸權的金融和軍事欺淩,在基層如何重建破敗衰老的鄉村社群,覆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社群倫理。一起慶祝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促進南方團結的萬隆會議70周年。
南南論壇與全球大學的緣起
第一屆南南論壇(South South Forum on Sustainability)在2011年12月12-14日召開,開宗明義,闡釋南南精神,以可持續實踐與多樣化的生態文明為理念,立足全球南方國家處於世界格局的邊緣的經驗與現實,促進全球民間另類實踐者廣泛開展對話與交流,形成南南多元合作,尋求全球化挑戰下包容性可持續實踐的新途徑。論壇有來自30個國家120位學者和社會活動家,分華北、華東、西南三個路線,先實地參觀考察中國各地的農村和城鄉經驗,再到香港參加論壇。
同一時間,全球大學(Global University for Sustainability)醞釀籌組,廣泛聯系全球南方與北方進步知識分子,在2015年由200位創始成員宣布正式成立。發起人包括埃及的薩米爾·阿明教授(Samir Amin,1931-2018)、比利時的弗朗索瓦·浩達教授(François Houtart,1925-2017)、美國的伊曼紐爾·沃勒斯坦教授(Immanuel Wallerstein,1930-2019)、日本的武藤一羊教授(Muto Ichiyo,1931- )和武者小路公秀教授(Mushakoji Kinhide,1929-2022),中國學者有戴錦華、溫鐵軍、汪暉等。全球大學秘書處設在香港。(全球大學公眾號:Global U)
2011年籌組這些民間交流活動,大背景是2008年的華爾街金融海嘯和氣候變化,都預警了全球南方要承受被轉嫁的嚴峻經濟和環境惡果,必須尋找替代方案,團結維護自身權益。有見及此,上述國際國內知識分子,基於信奉共產主義理念、推動社會變革的志向,走在一起。相識相知是難得的因緣際會,南南論壇和全球大學的取向,離不開這些創始成員的思想指導。
阿明教授可說是主要的奠基人。早在1988年,阿明教授已經出版了《歐洲中心主義》(Eurocentrism)這本經典著作,創建了這個名詞,對歐美世界的殖民侵略和文化霸權作出尖銳批判,提出南方國家和人民必須對抗西方霸權、建立公平合理的社會和世界秩序。阿明教授在1997年與浩達教授合力創建了“另類實踐世界論壇” (World Forum for Alternatives),聯系亞、非、拉的進步社會力量,幾年後參與策劃“世界社會論壇” (World Social Forum)。

前輩引領
我和阿明教授初次認識,帶一點戲劇性。2002年3月1日,在西班牙巴塞羅那,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前秘書長費德里科·馬約爾(Federico Mayor)召開“民間社會聯網世界論壇”百人會議(UBUNTU:World Forum of Networks of Civil Society)。早餐時,我恰好和阿明教授同桌。阿明教授問我來自哪里,我說,香港。他眼前一亮,熱情地說,你一定要聯系一個非常優秀的亞洲組織,許多傑出的知識分子從事出色的思想和實踐工作,總部在香港。我洗耳恭聽。阿明教授說,那個組織叫ARENA(Asian Regional Exchange for New Alternatives,亞洲學者交流中心)。我說,我是ARENA現任聯合主席。他哈哈大笑,這一刻奠定了我們的友誼。出席大會有很多知名的諾貝爾獎得主、思想家、政要,但是阿明教授除了被粉絲拉著拍照外,一直跟我坐在一起,他要了解他的老朋友像日本的武藤一羊教授、武者小路公秀教授、泰國的蘇瑞儕·溫格教授(Surichai Wun'gaeo)等ARENA前輩的近況,我們也談論亞非的共同命運和挑戰。阿明教授總在推進民間的思想與行動交流,尤其主張亞洲與非洲加強聯系,認為亞非共通之處,是未為帝國主義制度及意識形態全面地腐蝕。阿明教授於1973年成立“非洲社會科學研究會”CODESRIA (The Council for the Development of Social Science Research in Africa),一個積極介入社會實踐的泛非洲學者組織,性質與ARENA類近。
翌年,阿明教授推薦了浩達教授作為觀察者,出席ARENA在馬來西亞檳城舉行的會員大會, 那是我們初次見面。浩達教授任教於比利時新魯汶天主教大學社會學系,曾任“三大洲研究中心”(Tricontinental Centre)主任,除講學著書立說,還長期奔走於拉丁美洲、亞洲、歐洲之間。浩達教授是解放神學的知行合一佼佼者,在古巴、委內瑞拉、玻利維亞、厄瓜多爾、哥倫比亞、斯里蘭卡、印度,到處都有他的足跡,到處都有他的門生,他是卡斯特羅(Fidel Castro,1916-2016)、查韋斯(Hugo Chávez,1954-2013)、莫拉萊斯(Evo Morales,1959- )等拉美政要的座上客,是厄瓜多爾前總統科雷亞(Rafael Correa,1963- )的老師,也是拉美社會學學科的奠基人,深受愛戴。
每次回憶起浩達教授,我總想起他額角上貼的那一小塊膠布。檳城會議結束,送行時,我們坐在旅館大廳等出租車,閒聊間,我問他額角上貼的膠布是怎麽回事。浩達教授摸摸前額,笑說,傷口已經結疤了,只為美觀才貼上膠布。是怎樣受傷的?他又是一笑,說,每次出去開會,他會帶上兩箱書去展示和售賣,在機場,顧得上拖著兩個箱子,顧不上撞到一根柱子上。那年,他79歲。

我們三人密切合作,阿明教授是“另類實踐世界論壇”的主席,浩達教授是秘書長,我是副主席之一。這兩位令人尊敬的知識界、運動界前輩,推動對主流制度的批判,對另類理論和實踐的探索。1999年,他們參與策劃“世界社會論壇”。“世界社會論壇”的前身“另一個達沃斯”(Another Davos),在各國首腦雲集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的同時召開,提出不同於主流的聲音;從2001年開始,在達沃斯的地球另一面,在巴西的阿里格港(Porto Alegre)召開“世界社會論壇”,反對“世界經濟論壇”只講強國邏輯、全球北方的經濟利益,罔顧全球大多數民眾的生活生計;之後,“世界社會論壇”在亞非拉輪流召開,每次有十多萬人參加,地區社會論壇也紛紛舉行,不受政黨或者政府左右,是多元開放的平台,百家之言得以碰撞切磋,庶民力量得以顯現激蕩。
我與沃勒斯坦教授頭一次見面交談比較晚,是在2007年1月在肯尼亞召開的“世界社會論壇”上。我們的研討會在大會臨時搭建的帳篷里召開,同場演講的有沃勒斯坦教授、阿明教授、浩達教授、我,和兩位非洲學者薩爾博士(Ebrima Sall)和石福吉博士(Issa Shivji)。那天,我穿著我們團隊自制的T恤,黑底白字,前面寫著 “We Can Make a Difference”,後面寫著 “Another World is Possible”。沃勒斯坦教授很喜歡這件T恤,請我寄一件給他送給妻子碧翠斯(Beatrice),比劃著說,你們身高差不多。“另一個世界是可能的”,沃勒斯坦教授鐘愛世界社會論壇這個口號。2016年,我們在加拿大世界社會論壇上,一起拿著橫幅,參加開幕遊行。在紀念阿明教授的悼文中,沃勒斯坦教授說: “阿明和我保持著非常親密的聯系。他常年在飛機上,奔走世界各地。我缺乏他的過人精力,但我一直是他戰鬥中的同志。我們只有同一個鬥爭:我們必須改變世界。”沃勒斯坦教授的《時事評論五百篇》,由路愛國博士翻譯成中文,我寫序言,將由東方出版社出版。

日本的武藤一羊教授,被沃勒斯坦教授邀請任教於紐約州立大學賓漢頓分校,是批判世界體系的同志。武藤一羊教授在1950年4月入讀東京大學,6月爆發朝鮮戰爭,因為主持學生反戰集會,被大學開除。武藤教授一生不懈組織和參與日本和亞洲的和平運動,反對美日安保條約、反對美國發動越戰、反對日本修改和平憲法。1989年發起“21世紀人民計劃運動” (People’s Plan for the 21st Century—PP21),促進亞洲各國底層生計和環境生態的經驗交流。我們首次見面,是1992年在泰國的PP21大會上,我接過他派發的傳單,出席他介紹日本和菲律賓民間香蕉公平貿易的活動。武藤教授今年94歲,仍然言行活躍,堅持反對日本軍國主義與美國帝國主義,促進人民締結希望之聯盟(Alliance of Hope),推動世界和平運動。他的中文文集也將由東方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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