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行（五）

阿布沒有追問，著小留準備明日起行，便轉身離去。

「起行？」段銜輕聲問，「你們要出門？」

「是我們。」樂童搶在小留前面回答，笑說，「我們要去神女島採藥。大夫說了，除了陽伯留守，所有人都得去。」

「阿銜會暈船嗎？」小留微笑，問。

正羅城所在的西南地區遠離北國東邊的首都圈，加諸與序國相鄰，不屬重點發展區域，到處是自然山水。東和郡位處西南地區的最西邊，三面環海，像個半島；正羅城就在其最西位置，是個臨海的港口城市，亦是郡府，在務農為主的郡內屬相對高度發展的多元城市。

神女島是離正羅城一百海里外神仙諸島之一。

小島不大，大概兩平方公里，其上有小山，能開發的地域甚少，只住著幾戶人家和幾個天神教的神職人員。能採的藥也只一種，炙香，島上人家所種，有寧神鎮魂作用。

採藥只是藉口。

「來。給你。」樂童把什麼塞進段銜手裡，笑說，「救你一命的。」

「是什麼？」段銜垂頭看，見著手裡一塊薑，不解，「薑？」

「是的。」小留笑著說。她的手裡也有一塊，「這不是一般的薑，是阿布大夫改良的品種，能緩解暈船。」

「只你們倆有。」樂童有點幸災樂禍地道。

「不是。大夫也有。」小留溫柔地說。

「啊！那我也要！」

段銜看著那塊薑，也不知道是吃的還是聞的，有點無奈地輕嘆一聲。她看向坐在船頭、吹著海風的阿布，覺得這人神祕得赤裸，引著人去看，卻怎也看不穿。

突然膽子大，她步履蹣跚地走到阿布身邊，在她的審視目光裡坐下。

「我⋯⋯」阿布一直沒有說話，只牢牢看著段銜的臉，似在等著瞧瞧這孩子要搞些什麼花樣。段銜一時腦裡空白，根本不曉得自己為何坐到這裡來，卻又礙著面子而逼迫自己說話，「⋯⋯也想來吹吹風。」

阿布笑了笑，把視線放回眼前大海上。

段銜有很多想要問阿布的事，而且很是相信對方必能回答。只是，她不敢開口；或許，怕答案給自己更大的困惑，也怕問題本身已足以讓自己身陷危險之中。更怕，在沒有問及最重要的事前便耗盡了限額。

對。限額。各種因素相互影響而成的限額。不為人知的限額。

海上的浪很大、很兇，且變幻莫測。忽然的波濤，把船頭拉扯至半空，又重重地擲在水上；浪撲來，打在身上的力量如巨石。段銜坐不穩，稍失重心，人幾乎滑下，被阿布抓著衣領拉回。她凝看被海水打得全身濕透的阿布，失了魂，未幾便吐了她一身。

好不容易抵達神女島時，眾人皆有不同程度的暈船症狀，阿布把採藥之事延至翌日，大夥在下塌的民宿內休息。民宿主人是一對年老的夫婦，卻依然精靈手巧，為眾人準備餐飲和被褥之餘，還與大夥暢飲暢聊，好不活力充沛。老婦貼心地給段銜送上薑湯，叮囑她務未好好休息，才能在島上好好修煉。

「修煉？」

「你初來乍到不知道吧。」老婦呵呵笑著，輕聲道，「你們家阿布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帶大家上島，去神女山的另一邊鍛鍊。鍛鍊什麼我這老婆子倒不清楚，不過能跟著她走完全程的沒多少個。你看那幾個大塊頭，沒一個過關哦。」

「對啊！」樂童笑著指向坐在一角的男人們，「阿銜你別看他們人高馬大的，走不完一半就回來了。」

「唓。你不也一樣。」其中一個男生笑著反駁。

「我可是走了八成的。是不是，小留姐姐。」

「是的。」小留微笑，拍了拍她的手，「去年的事。」

「看吧。你走了好幾年，也只走了八成，不是？」

「你們等著瞧。今年我一定能走完的。你說是不是，小留姐姐？」

「好。我們一起走完吧。」

這年的隊伍裡，除了阿布，就只有小留曾經完成整個修煉旅程。然而，她拒絕透露樂童沒能經正的那兩成，說是鍛鍊的一部分。

有夠無聊。段銜想了一整晚，得出這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