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6.27
六月超过一半时间都在上海,大都市闲散度日,无须为生计发愁的时光,总是惬意。初夏吃喝玩乐之余,老城区蔽天的梧桐树荫下,随意探寻中国近代史的足迹。
在上海生活近6年,几乎每条马路都有公路车的轮迹,但远居日本这些年,除了地铁1号线“黄陂南路”站前加了“一大会址”,到站广播多了一长串红色资讯,街头亦添色不少。更多名人故居挂上牌子,即使建筑本身在政权更迭中,早已挪作它用。变成了民宅,餐厅,甚至机关单位,旧主人远去多年,客死海峡对岸。相较南京的“首都”色彩,上海更是文化名流、国共两党、租界往事。
昨天路过东平路的上海音乐学院附中,大门内便是蒋宋旧居爱庐,上世纪30年代初建造的法式花园洋房,蒋介石与宋美龄结婚时,由宋子文购置的陪嫁房产。红瓦灰墙,镶满彩色鹅卵石,花园内留存蒋介石亲题的“爱庐”石刻,与庐山“美庐”、杭州“澄庐”,并称其大陆三大行宫。
身旁还有台湾口音的游客,但建筑在学校内部,无法进入参观,只能交替在保安身旁拍照留念。除了爱庐,周边别墅群几乎尽属于孔、宋家族,当然是曾经。我对中华民国充满热情,不论是它的曾经还是现在,理想还是叙事,“民国衣冠”也在漫长岁月中,被大陆文化圈怀念。
这一周的国际新闻主角,从漫长疲惫的俄乌前线,变成了戏剧化的伊以冲突,虽然以伊以美三赢结局落幕,但也带起了许多人对伊朗政权的兴趣。十几年前还玩校内网时,就刷到“伊朗曾经是这样”的图片帖,德黑兰街头时尚自信的年轻人,流行的西方文化,完全不见伊斯兰教权身影,当然这些图片都来自70年代,伊斯兰革命前的巴列维王朝。作为网友,大多数人应该都如我一般感叹如果不是伊斯兰教,伊朗现在该多好云云。
但事实是,这些影像只来自大城市,巴列维王朝白色革命的受益者们,在更广大乡村,西方资本冲击下,农民,手工业者,小企业家陷于困顿,对现行体制愈发不满。被放逐到法国的霍梅尼,他的思想,见解,通过一盘盘录音带被追随者带回伊朗,国王被推翻后,广大的伊朗人民选择了伊斯兰共和国。
这个剧本中国人民不会陌生,即使在失去大陆40年后,“中华民国”在海峡对岸重获新生,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理解中国大陆政权更迭的合理性。
塔利班重掌阿富汗也是类似逻辑,美军治理的20年间,喀布尔街头确实一派新风,孩子们走进学校,女性地位步步抬升。但视线拉到乡村,细究部落长老们为何支持塔利班,宗教因素并不能解释一切。美军撤防,政府军一触即溃,无法指望一个部落社会建立现代国家,喀布尔看似进步的一切,在民族国家都无法成立的土地上,只是镜花水月。
阿富汗战争的教训,也终止了美国的制度输出。以色列也是同样,400万人口的加沙地带都搞不定,何况9000万人口,有严密宗教、政治体系的伊朗,绝不可能谋求通过空袭颠覆伊朗现有政权,打击核计划就完成目标。仅通过空袭颠覆政权,只有米洛舍维奇治下南联盟的孤例。
朋友圈有人转发流亡中巴列维王朝王子,对伊朗人民激情四射的喊话,但现实是,现在伊朗几乎没人认识他,更不用谈认同,即使哈梅内伊被斩首,继任者大概率是没听说过的某位伊斯兰革命卫队将领。
与巴列维王朝遗老们相似境遇的,大概是在美国越南人社区中,日渐式微的南越旗帜。虽然我很喜欢这些故事,坚持着历史角落中蒙尘的认同。相较之下,能隔着海峡对峙至今的中华民国,似乎更多几分想象空间。
想着这些的时候,走到了汾阳路64弄10号,现在是个很简陋的小吃店,快餐汤面,熙熙攘攘,但墙外挂着块牌子“瞿秋白旧居”。想到这位曾经的党魁,高喊着“共产主义万岁”,在国民党的枪口下慷然赴死,心中难免激荡。
2025.06.27 上午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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