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與陽光，里斯本的記憶與節奏

這張照片，是在 Alfama 區接近中午的某個街角拍下的。那天陽光正好，氣溫不高，空氣清澈，我們也沒有急著去哪，只是順著舊城區的巷弄慢慢走，一轉身，就遇見了這輛紅色電車，Hills Tramcar Tour。

它緩緩滑過石板路，車身擦得發亮，在陽光下泛著一層柔光。那不是通勤用的電車，而是專為觀光設計的觀光路線，配有語音導覽（多語言），也保證有座位。票價不便宜，一人 €18，但若你想在一天之內輕鬆走訪 Alfama、Baixa、Graça 和 Estrela 等老街區，這輛車的節奏和設計其實很適合不趕時間的旅人。

在里斯本，電車幾乎就是城市的骨架。不只是交通工具，而是這座城市的節奏與記憶所在。

最有名的，是黃色的 28 號電車。它穿越最狹窄的街道、最急的坡道，是里斯本的地標之一。搭車的人很多，車廂常常擠滿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也是扒手高發區。我們隔天特地排了一個小時的隊，搭上 28 號電車，沿著我們這幾天徒步早已走過的路線再次穿梭，那些高高低低的巷道、那些轉彎與陡坡。這一趟下來，心滿意足，像是完成了某種「來過里斯本」的儀式。

相比之下，這輛紅色電車雖然是觀光用途，卻意外地給了我一種非常「里斯本」的感覺，舊、慢、亮，而且不匆忙。

我記得當時陽光正斜斜地落下，牆上的花磚像被光擦拭過似的，泛著溫暖的亮色。轉角處的雜貨店門口擺著明信片，一位背著包的男子從我面前經過，一切都像生活日常自然流動。而電車就在那樣的節奏裡，轉過彎，駛入另一條巷子。好像每一個角落它都來過，每一次經過，都不急著被人記住。

紅色電車提供的是 hop-on hop-off 的形式，票券 24 小時內有效，可以無限次上下車。也許這就是它的訊息吧：你可以走走停停、迷路、休息，然後再上車，繼續前進。

這種不那麼明確、容許走錯的旅行方式，其實很適合里斯本。

城市本來就多坡道、多階梯，轉彎、上坡、忽然出現的廣場，像是城市本身就設計給人慢下來。你不必一次就逛完它，它會一點一點、慢慢地、在你不設防的時候，自己浮現出來。

走得累了，很容易就找個角落坐下來。里斯本有很多登高處，眺望紅磚屋頂與遠方的海岸線，視線總是可以被引導向一個高點。

我喜歡里斯本。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畫面：一輛紅色電車穿過老城，一道陽光斜落，一條街角靜靜等待。
你站在原地不動，也不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