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過了一個星期，我終於可以離職了。走出公司的那一刻，我沒有太多釋懷，反倒像是卸下一副沉重的枷鎖，卻不知該往哪裡去。

就在那天早上，我又接到了照顧媽媽的阿姨電話。

她嘆了一口氣說：「你母親……她尿床了。你盡快回來看看吧。我今天早上才發現的。」

我沉默不語。

她接著說：「最近她的記憶有些混亂。有一次……她不認得我，我在門口解釋了好久她才肯讓我進門。因為妳說妳一個星期後會回來，我才沒告訴妳，怕妳擔心。」

我說：「我會盡快回去。」

掛了電話後，我立刻傳了訊息給哥哥。他回得很快：「我剛被派去日本三年，暫時回不來。」

我沒多說什麼。就像這些年一樣，我習慣了不指望他。

回到老家，風一樣靜，巷子還是那樣窄。

我用鑰匙開門，一推開就看見媽媽坐在地上，整個人呆坐著，一臉茫然地望著我。

她睜著雙眼看著我，問：「你是誰？」

我心口一緊，蹲下來輕聲說：「我是妳的女兒啊。」

她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只是轉過頭，對著屋子的某個角落嘀咕了幾句什麼。

接著，她突然抬起頭，望著我說：「老家伙說是，你們進來吧。」

我愣在原地，心裡像裂了一條縫。那個她口中的「老家伙」，我知道是誰。

他早就不在這世上了，可她仍然在等他、聽他說話、與他一起過日子。

她的世界，已經不完全屬於這個現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