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凋亡季节中的我们
往日拥挤的车站,即便没了那么多人,也仍旧十分闷热,仅仅是在其中走走,就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夏末毕竟也算是夏天,午后仍旧有这这样炽烈的光;凝滞的天空笼罩着陆地,其上的云不见一点翻腾。凝滞的空气和凝滞的时光一起,用一片死寂吞没了我的知觉,剥去了我曾经有过的感受,即使是在生机尚未凋零的时日,也是如此。
我从车站的月台,穿过陌生的候车室,在窒息的闷热中跋涉而来。我回过来神,才发现自己也只是走了一点点路而已。不知道为什么,离开月台之后总感觉时间过的这么慢,自己一个人走路是这么煎熬,静下来的我是如此无聊。明明在不久之前,我还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以至于我还没做好分开的准备,离别的时日就飞驰而来。
我停下脚步,仔细聆听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振动,那大概刚刚在我面前驶离的列车吧,我知道那辆列车驶向的地方,但无论是哪里,都太过遥远,以至于我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了。
那也只是一种虚妄,我听见那种振动化为轰鸣,才发觉是远空经过的飞机。列车与飞机自然可以在同一条线路上往返,但有些路人走过,也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身后不知何处传来的笑声,事到如今听起来也十分刺耳。
车站前的广场也没什么人,布满灰尘且坚硬的石板被阳光晒的滚烫,我的鞋底似乎也被融化,踩起来十分温热而柔软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的印象中,车站前似乎从未热闹过,这镇子很小,也没什么商贩。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样平淡、不变的日子会不断重复着,这里的人们不期望有什么变化,也不抱有什么生活之外的想法。
我也不希望我的生活中有任何变数,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现在连我最珍贵的人也离开了。曾经欢笑的时光仍旧真切,只是无法再回忆,度过的那些时光,又何从怀念呢?
手中攥着的纸条被汗水浸湿,那是送上火车时递给我的,我不敢看,我不想它击碎我最后的那些念想。我不想听什么安慰的话,也不要看谁人的未来,我活在当下,就只能看见当下而已。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相信这句话吧。”
重逢?我都不知道我的信该寄到哪里,哪怕现在还可以发些短信,但去往别的地方后,换了联系方式也无可厚非吧。就算能够回来找我,我也没有自信能等到那一天。
无非是一些安慰的话,也算是我唯一的期望了,为什么要如此较真呢?虚无缥缈的也罢,至少支撑着我度过这个所剩无几的夏天。我不愿意听谎话,不过也只能暂且欺骗着自己了吧。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那些石板铺成的广场,直到我再也看不见车站,再也不会想起车站。
公路两侧尽是茂密的丛林,经历过一个夏日的雨热,生长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繁茂。几颗杨树已经老的叶脉都撑不起叶子了,宽大的叶片随风摇曳,白色和绿色的两面交替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只能听见蝉鸣,却看不见蝉,大概是因为那些互相遮掩的叶片,蝉才如此跋扈,有人经过还大声的名叫着。不过想想也是,夏天快要过去,蝉的时日还有多少呢?至少要在一切结束前鸣叫,而不是绝望地等待死亡。
我撑起那柄白色的伞,以前还总觉得容易脏,所以没有这么撑过,只是用来遮阳的话,应该问题不大。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柄伞如此巨大,我甚至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终于回到生活了如此之久的地方了,一切都那么熟悉,看起来却总是少些什么。我去那家去惯了的便利店,拿了两瓶汽水,去柜台结账。
我没太听清他说什么,似乎是送了我两瓶汽水,还安慰我说什么来着,也没记住,我只是点点头,仍旧撑着伞离开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只有我不知道。家附近基本所有的店铺我都常去,所有的老板也大多认识我,所有人都在关心我,都在安慰我,但我除了点点头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泪水也不必抹去,只要仰着头就好了,已经留下的泪水很快就会蒸发,不知道会不会留下泪痕,反正我也看不见,也没人能替我看见。
远远的看见了那个曾经一直往我身边凑的人,不知道他想从我这得到些什么。这次也是很快的凑过来了,看起来似乎比以前还得意一点,有什么可笑的呢?我应该十分火大,但也没什么力气火大了,我只是低着头,仍旧向前走着,没有理会他,他一会儿就离开了。
依稀记得某个慵懒的黄昏,我们在镇子那头的沙滩上漫步,海浪接连着拍打,将深处的沙子推向远处。昏黄的太阳在远海的地平线上燃烧,散发出炽烈却并不刺眼的红光,直到落入水面下,只留下暗红的一点余晖。
晒过的沙依旧有着阳光的温度,我捧起的那把沙就是如此。它从我的指缝溜下,直到一阵海风扬起落去的沙,模糊了我的视野。那时也仰着头,依稀能看见太阳落下的地方云的模样,以及遍布天空的繁星。
我用他的望远镜望着星空,其实换上倍率最高的目镜,看见大多数星也只是一个亮点,白色的、蓝色的、红色的。
我已经忘记了他如何拯救的我,也忘记了我曾经为之沉默的事物。我从一片空白中走来,心中终于有了他的第一丝色彩,于是我对他说:
“我的灵魂归于天空,肉体没于尘土”
我也忘记了他是如何安慰的我,也忘记了我是如何脱去那些想法,也忘记了他没什么没有对我那可笑的话发笑。
我仍旧踏过石砖铺成的路,那些熟悉的商铺从我两侧流过。除了漫无目的的游荡,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了,也算是一种自我放逐吧。
夏末的太阳落下的很早,虽然还尚未落去,已经能瞥见一抹橙黄的光,就像它刚刚升起时的那样。散射在地面上的云影斑驳,风雨摘下的叶片被炙烤的失去所有水分。
我干脆注视着地面,追随着心中的方向前进着,直到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走到了海边。
沙滩上插着一些烟花的木棍,那是前些天我们放的。
依稀能感受到阳光的温热,我将鞋子提在手里,一手拉起我的长裙。越向外走,沙就越松软,越难以前行,但我仍旧走着。
我收起那柄白色的伞,将它叠放整齐,背在身上。我不会再为了遮阳或避雨而撑起它了,从今往后,它只为遮蔽我一人的影子而存在。
太阳又一次在地平线上徘徊,有着波光粼粼的金色散落在海面。它庄严的沉下地平线,只留下昏黄而发黑的光,我的手伸向虚无,什么都没抓住。
海水没过我的小腿,凉意从脚底一路涌上来,像要把我整个人拖入其中。
那张被汗水浸透的纸条还攥在手里,我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将它抛向了水面。纸条立刻被海浪吞没,就像什么也没有留下过。
我抬起头,太阳正缓慢地沉向地平线,余晖铺满海面。炽烈的光被一点点吞没,直到最后化为一线暗红。
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海浪拍打着我的小腿,我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抓住。
我望着远处的海平线,突然觉得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种感觉从我心中冒出
——夏天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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