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预测模型:解读创伤的另一种视角(简版)
一、引言
创伤(trauma)常被视为突发或持续的严重事件对个体心理造成的深刻冲击。传统上,对创伤的研究多聚焦于其表层症状(如闪回、高警觉、回避行为等)及其诊断标准。然而,近年来神经科学与认知心理学的发展提出了新的视角:如果将大脑视为一个预测机器,创伤则可以被看作重新校准了这一机器的“威胁预测模型”。在这一视角下,创伤不仅仅是伤害后的被动反应,而是深刻改变了个体对环境中威胁信息的编码、加工和预测方式。简言之,经历创伤后,大脑会在潜意识中形成一种自动运行的威胁预测算法,它将原本中性的外部信息视为潜在威胁,从而触发连锁的应激反应。本文将立足神经科学、认知心理学和社会结构分析,以“创伤是一种威胁预测模型”的观点为核心,系统探讨创伤如何在无意识层面塑造这一预测模型,并论述其脑机能、认知感知以及社会文化层面的深层机制。
现代神经科学研究表明,大脑的功能运行可用层级贝叶斯预测(hierarchical Bayesian prediction)框架来解释。换言之,神经系统持续自上而下地对感官信息进行预测,并借助反馈修正内部模型。创伤经历则给这一预测系统注入了强烈的“威胁信号”——曾经触及生存极限的事件会被赋予异常高的概率权重(先验),使得只要与创伤相关的线索出现,即使证据不足,大脑也倾向于选择“危险存在”的解释。这种预测偏向性既有适应意义(帮助个体避免类似危险),也会带来副作用(对安全场景的过度警觉和焦虑)。本文将首先从神经机制层面阐明创伤对应激反应的影响,然后探讨创伤如何在认知与感知层面重构威胁监控,接着分析社会结构性压迫如何激活并强化创伤预测机制,最后讨论这种威胁预测模型的适应与副作用,以及如何通过干预重建更加“自主”与安全的认知模型。
二、神经机制基础
创伤应激对脑结构和功能有深远影响。大量研究发现,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患者的大脑呈现一系列显著的神经结构及功能变化。其中,海马体体积减小、杏仁核功能增强、前额叶皮层(尤其是内侧前额叶和前扣带皮层)功能减弱是常见特征。这些脑区分别参与记忆整合、情绪加工与抑制以及威胁评估。动物研究和人体成像结果显示,慢性应激会损伤海马体CA3区神经元并抑制神经新生,导致记忆编码和检索功能受损;同时,应激促进杏仁核回路敏感性提高,使机体对威胁刺激反应更迅速强烈。前额叶皮层则参与行为抑制和情绪调节,但在创伤后活动降低,使得情绪冲动和焦虑更难以自控。神经化学方面,创伤经历也会导致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HPA)功能失调。急性创伤时皮质醇和去甲肾上腺素大量释放强化记忆形成;长期来看,PTSD患者常呈现基础皮质醇下降、促皮质素释放激素(CRF)上升的异常状态,使得应激反应系统易处于过度紧张状态。
神经回路的动态特性与预测加工模式密切相关。根据预测加工(Predictive Processing)理论,大脑不断生成自身及环境状态的多层次模型。创伤时触发的强烈警报信号会重塑这些模型:创伤体验对应激相关神经网络赋予极高先验权重。例如,当面临类似创伤的线索(视听图像、气味、情境符号等)时,即便外界输入并不足以“准确匹配”过去的情形,高预设的“威胁假设”也会被激活。结果是,杏仁核发出更强烈的恐惧信号,前额叶对其抑制不足,海马体则难以提供准确时空记忆参照,大脑整体进入高度警觉状态。这种机制可以保护个体在危急环境下迅速反应,但也会导致在安全情境中错判风险,陷入持续的应激循环。
此外,创伤对内脏感觉(内感受)系统也有影响。创伤引起的强烈负面情绪会通过上行反馈改变身体状态(如心跳加速、肌肉紧绷),进而影响大脑对内部信号的预测和解释。大脑的内感预测将这些生理变化解读为对危险的警告信号,从而进一步加剧对外部威胁的敏感度。综合来看,创伤经历下的神经机制变化形成了一个强化的“威胁回路”:皮质醇和去甲肾上腺素的激增搭配杏仁核-海马-前额叶网络的失衡,使得大脑在无意识层面持续调整自身模型,将许多刺激解释为潜在危险。
三、认知与感知重构
基于上述神经变化,创伤经历还在认知加工和感知模式上产生深刻重构。认知心理学模型指出,创伤后个体的注意资源会大量投向潜在威胁,通常将原本中性或模糊的信息解读为危险。例如,Hayes等(2012)等研究综述认为,PTSD患者的认知过程被持续的负面情绪所占据,注意力和记忆检索功能被挪用到对危机环境的监控上,而对其他信息的处理则被“挤压”。这一理论与经验结果一致:PTSD患者在情绪歧视范式中对创伤相关词汇表现出更强的干扰效应,反映出对创伤线索的过度敏感和对安全信息的忽视。
在记忆方面,创伤不仅会形成持久的消极记忆片段(如闪回、恶梦、情景再体验等),还常导致整体记忆功能的损伤。研究指出,慢性应激和创伤会减弱大脑整合信息的能力,PTSD患者常出现言语性记忆(verbal declarative memory)缺陷,而视觉记忆相对保存较好。这反映了海马体功能减弱对语义组织的影响,也使得患者难以用语言准确表达创伤体验。此外,过度聚焦于威胁导致的记忆偏差,使得患者更容易记住消极信息、强化悲观的世界观,从而进一步巩固负面的认知框架。
感知层面也发生改变。创伤经历会使个体对身体及周围环境的感官输入产生扭曲。典型表现是过度警觉和注意力波动增大。Swick和Ashley(2017)的研究表明,PTSD患者在对创伤线索进行注意力任务时,表现出更大的注意力偏向波动(attentional bias variability),即他们在不同时间对威胁刺激的注意力投入不稳定,这可能反映了整体认知控制能力的损伤。换言之,创伤后个体时刻保持扫描环境的状态,使得注意力资源难以持久集中,注意力时强时弱。神经层面研究也支持这一点:成像发现PTSD患者的“显著性网络”(包括杏仁核和前扣带)对威胁刺激反应过度,而对非威胁信息的处理(如中额叶和外额叶前额叶)活跃度下降,对应了行为上的注意偏向和感知模式偏离。
解离(Dissociation)是创伤另一个重要的感知现象。在创伤时刻,个体可能出现“眼睁睁看着却感觉不到自己在场”的体验,如感觉身外之人或世界不真实等。Wilkinson等人(2017)从预测处理理论解释道,解离本质上是自我模型与感官输入之间的断联。在层级预测中,低级别处理的是颜色、声音等感官细节,而高级别维系着“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自我意识。如果创伤造成向上传导的预测误差信号被阻断或下调,低级别信号(比如看到周围的情景、听到爆炸声)虽然存在,但不再“匹配”高层的自我模型,就产生了“这件事发生了,但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体验。短时发生时称为创伤中解离(如现场麻木、记忆空白),持续时则成为创伤后解离状态,可能需要治疗干预。
以上机制综合起来,使得创伤个体构建了一个“威胁预测算法”:他们倾向于从自己内部(情绪低落、心率加快)和外部环境(非特异刺激)中不断搜寻潜在危险信号。安全信息(如身处平静环境、得到支持的提示)因为与负性情绪和先前的威胁模型不一致,往往被忽视或错误解释为危险的征兆。在计算层面上,大脑就像一个处于“保护模式”的系统,不断在无意识中优化“世界不安全”的假设,从而出现过度警觉、记忆零碎化以及自我概念负面化等表现。
四、社会结构性创伤激活机制
创伤并不限于单一的暴力事件或灾难,也可以源自长期的社会压迫和制度性不公。近年来的研究表明,系统性压迫(oppression)本身就是一种常见而深刻的创伤源,包括种族歧视、性别歧视、恐同歧视及经济贫困等。长期处于这些压迫环境中的人群,会反复经历被贬低、排斥和威胁,其心理和生理反应与传统创伤惊恐非常相似。例如,有研究发现,遭遇系统性性别歧视的女性,在智力测验和记忆测试中的表现会显著下降,就如同遭受持续社会压力和创伤一样。在这样高压的社会环境下,个体的大脑不断接收来自社会歧视、经济不平等等外部信号,这些信号被纳入预测模型中,使得“世界危险、不公正”的先验不断加强。
多项流行病学研究证实,经历歧视和压迫的人群PTSD发病率显著升高。如Holmes等(2023)总结的文献指出,种族主义、性别歧视、恐同主义以及贫困等经历与PTSD症状呈显著正相关,即使在统计上排除了符合DSM创伤标准的事件,压迫经历对创伤后压力仍有独立贡献。Marchi等(2023)的荟萃分析则发现,与异性恋/顺性别人群相比,LGBTQ群体罹患PTSD的风险提高了2.2倍,其中跨性别者的风险最高。这说明,不仅具体创伤事件,长期的社会不公正和歧视经历本身就相当于持续的“创伤负荷”,不断激活和维持大脑的威胁预测模式。
从预测模型的角度看,社会结构性创伤类似于累积的背景噪声:它不断强化个体对威胁的归因,即使某个具体情境并非危险,也可能因为过去的歧视经历被误认为有害。例如,生活在制度性性别歧视严重地区的女性,可能会比生活在平等环境的女性更容易产生对他人评价的焦虑,或是将性骚扰的微小线索解读为潜在危险。生物学层面,早期长期的社会压力会通过环境对大脑发育的影响而改变压力反应系统,使神经应激轴更容易被激活。社会文化因素与神经加工在创伤体验中交织:持续的社会威胁充当外部触发器,让个体的预测模型始终偏向于“警戒”。例如,研究发现在性别歧视水平高的社会中成长的女性,老年时记忆衰退速度更快,这提示慢性的社会压迫可通过应激机制损伤认知系统。
需要强调的是,社会结构性创伤的影响不仅体现在少数族裔或边缘群体,也会波及整个社会。例如,媒体上频繁报道的暴力事件或灾难消息,会使人们在潜意识里将外界描述为不安全的,这类似于不断给大众添加一个“普遍威胁”的先验。在此语境下,个体的威胁预测模型也受文化话语和社会认同的塑造。因此,解读创伤时不仅要关注个人经历,更要将视野拓展到性别、种族、阶级等社会因素,以及媒体环境和政策背景,从而理解创伤是如何嵌入和放大在社会结构中的。
五、威胁预测模型的适应与副作用
从演化角度看,创伤后的“威胁预测模型”具备一定的适应意义。在遭遇真实危险时,它能促使个体迅速逃避或防御,从而提高生存概率。例如,战场创伤后的士兵往往在类似声音和场景出现时立刻进入警戒,避免陷入再创伤境地。这种机制在短期内无疑是一种“安全优先”策略,是大脑在自我保护驱动下的正常反馈。然而,当创伤影响持续并泛化时,这种高敏状态就开始显示其副作用。一方面,过度的警觉和焦虑耗费大量心理和生理能量,使个体难以放松或专注于日常任务;另一方面,常年处于负性预测中,会加剧回避行为和社交隔离,进而削弱支持网络,形成恶性循环。此外,过度依赖先前的负性假设,会妨碍新的学习——即使当前环境已经安全,个体的大脑仍不易更新其模型,继续以旧的恐惧预测系统运作。这也是为什么有时某些PTSD症状即使环境改善也难以消失的原因:大脑的先验太过顽固,需要强有力的证据才能被修正。
心理学研究中也把创伤后的反应分为“Type 1”和“Type 2”两类,以说明预测模型的不同形式。Type 1创伤源于一次灾难性事件,此后相应的情境或记忆会被赋予极高的先验权重,使得任何类似提示都可能瞬间触发强烈闪回。这种模式下,个体往往对特定线索高度敏感,但相对能够识别环境是否与创伤情境一致。Type 2创伤则来自长时间的威胁或压迫,这时大脑形成的是对整个世界“普遍不安全”的预测。Type 2模式下,任何新情景都容易被解释为危险,即便与原创伤无关也不能被轻易矫正。两种模式下产生的偏向可以交叠,使得一个人既有对特定创伤线索的闪回,也对广泛环境的警觉;核心在于,这些偏见在短期内提升了对危险的敏感度(是一种适应性警告机制),但长期则导致高度焦虑和认知僵化。
神经机制上,创伤后长期的高警觉状态会产生神经可塑性变化:研究表明,对PTSD有效的治疗,如抗抑郁药物和心理干预,往往可以促进海马体的神经发生并恢复其体积,这一点也提示了适应性反应的可逆性。相应地,大脑也可能逐渐从“高度防御”模式过渡到“恢复平衡”。然而,这一过程需要主动的干预:仅靠时间推移,损伤累积往往超过自愈能力。
六、主权模型重建路径
面对创伤引发的偏差预测模型,重建心理“主权”和安全感的路径至关重要。所谓“主权模型”,可理解为个体对自我和环境的信任模型,即相信自己能够掌控或适应环境的预测框架。因此,恢复主权需要校正错误的先验和提升对环境的可控感。神经科学与治疗学研究提供了一些方向:
首先,精准改变预测机制成为当代创伤治疗的新思路。预测编码框架提示,应通过提供新的经验和信息来重估负向先验。暴露疗法、脱敏治疗、认知重构等方法即在于让患者在安全情境中重现(或想象)创伤记忆,从而逐步破除“世界处处危险”的假设。Putica等人(2022)指出,自我概念和对感官信息的层级处理在创伤治疗中关键,需要让创伤者重新构建“自我-世界”模型。例如,通过逐渐接触创伤相关线索而又感知周遭安全,可以使负面预测与实际体验产生冲突,从而修正预测误差;同时,强化对身体内感信息的觉察和调节,如通过正念训练,则帮助个体重新校准情绪与生理状态的匹配。
其次,药物治疗和干预可以为大脑创造可塑性的窗口。研究发现,抗抑郁药物可促进海马体神经再生并增加其体积,暗示药物可辅助“擦掉”创伤记忆的痕迹并增强新学习。结合心理治疗,这种神经可塑性的提升有助于大脑重新学习新的、非威胁性的预测。因此,许多创伤治疗都强调在药物辅助下进行心理干预,以更好地巩固新模型。
第三,社区与社会层面的干预也不容忽视。正如系统性压迫会强化威胁预测,社会支持和公正可以为个体提供“安全基础”。社会政策和文化教育的改善,如消除歧视性法律、提高资源公平分配以及推广创伤知情的护理,都能间接修正公众的集体预测模型,使人们从根本上感受到生活环境的可信度提高。换言之,在更公平和包容的社会结构下,创伤个体的预测系统会接收到更多非威胁性反馈,从而有机会缓和对危险的过度预期。
最后,研究与临床实践也在不断探索新的干预路径。例如,基于预测模型的“个性化治疗”方案应运而生。Putica等(2024)提出,通过定量化个体的预测偏差和警觉模式,可设计针对其特定困难的治疗方案。认知行为疗法、正念疗法、EMDR(眼动脱敏与再加工)等均在尝试利用预测误差信号来更新创伤记忆。这些方法的共同点是,创造安全的预测错误:在安全可控的环境下体验预期外的结果,让大脑意识到“以前的恐惧不再成立”,逐步重塑“现实世界是相对安全的”信念。
气、结语与展望
从神经科学到社会学视角,将创伤理解为一种“威胁预测模型”提供了一种新的综合性框架。它强调创伤对大脑预测机制的深刻塑造,解释了为何创伤后个体会持续地对原本中性的环境发出警报。通过检视相关研究可见,创伤不只是心理症状的堆砌,而是对大脑模型重校准的过程。这一视角有助于将分散的创伤现象整合为一个系统图景:从杏仁核到前额叶,从内感受信号到社会文化背景,创伤在多个层面勾勒出一个危险预测的网络。
未来研究需要继续验证和丰富这一模型。例如,多模态神经影像学和预测编码模型的结合,或许能更直观地揭示创伤个体大脑的预测过程如何与行为表现相互作用。同时,要加强对社会因素的量化研究,以揭露不同群体中威胁预测模型的差异性。此外,临床上可开发更多基于预测理论的干预技术,如实时神经反馈训练(targeted neurofeedback)帮助个体识别并调节自身的威胁预期。
总之,将创伤视为威胁预测模型强调了创伤的双面性:它既是神经和心理系统对过往威胁的一种应答,也可能带来新的伤害和偏差。理解这一点,对于制定有效的预防和干预策略至关重要。只有当我们在个体、社会与文化层面共同努力,纠正错误的预测框架,才能真正帮助创伤幸存者重建“安全之眼”,恢复对自我与世界的信任和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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