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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J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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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書|重構生活|第七天|永遠的任性

KJ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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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總是選擇沒規矩的地方?


當一切舊的規則、結構不再運作,你心裡有哪些曾被壓抑的小事、慾望或聲音重新浮現?寫下一件你重新允許自己去做、去想、去成為的事,這是屬於你的一個新秩序。


也許我總是選擇那些沒有明確規則的地方,因為那裡不會有人告訴你,怎樣才叫對。那裡的空氣鬆散,邊界模糊,沒有流程,也沒有誰比誰更接近中心。當那些舊有的規則與結構崩塌,你才有機會聽見那些原本被壓低的聲音,它們從縫隙冒出來,氣若游絲,卻頑固,像某種發酵已久的念頭,在無聲處長出牙齒。

我以前喜歡詭辯,喜歡似是而非,那樣充滿彈性充滿可能,但你會知道這樣無法跟人溝通下去,就像紅綠燈如果突然出現想像力的藍燈,會讓墨守陳規的人不知所措,所以我同意了一部分的規矩,包括無聊的行政流程,比如誰在撿起那些無名的瑣事 ,總是有人要處理dirty work,那是一種平衡一種秩序,一種溝通後的權衡,價值分配後的權威性結果。

你也會發現,過去那些你以為不重要的、你刻意忽略的,其實都還在,它們沒有死,只是被藏起來,被迫靜音,被收進體內某個你很少拜訪的角落。你重新允許自己去靠近它們,去想那些荒謬的夢,去成為一個讓你害怕卻又忍不住想接近的人。那是一種秩序的重組,不來自任何既有制度,只來自你自己,像重新書寫的體溫與時間表,不求被理解,只求貼合。

有些事情,我永遠無法習慣。那些沒效率的流程、那些為了控制而被編造出來的規則,但那樣又怎樣?形勢比人強,但我不是甘於形勢的人。我可以表面順從,但我的身體會在內部另起一個節奏。我會照著時鐘打卡,卻在心裡推演另一套曆法。

我開始想像,能否擁有某種更貼近自己的工具,不是用來攻擊誰,也不是為了防禦,只是幫我安穩走過那些太過混沌的時刻。它不是機能性的東西,更像是一種陪伴,一個沈默的同盟者。於是我靜靜地等,在日常之中,一點一滴地感知它的形狀,它的出現從不轟烈,而像晨起前最後一個夢,緩慢而確定。

它是兵器,也是衣物,是容器,是氣流,緩緩聚成某種不可見的結構。它不張揚,也不擁有銳利的邊緣,卻像一股溫熱的內力,隨著我的呼吸擴張收斂,幫我調節與世界之間的距離。當我退後,它幫我留下一些輪廓;當我靠近,它替我擋去過量的光。

我不要再讓某些人拿著奇怪的標準,對我指指點點。那些為你好的命令、那些這樣比較正確的語氣,我不再奉承,也不再反抗,我只是轉身,不在場。那個不在場不是逃避,而是一種有意識的移動,是從語言退出、從舞台下來,讓自己得以在暗處呼吸、在靜默裡生長。

這不是消極,而是一種溫柔的保留。像是大地在雨後的靜默,像是山脈下沈的影子,不爭不鬥,卻始終在場。就像某些植物選擇在夜裡開花,不為觀賞,只為與自己同步。

那個力量的原型,其實從來不在別人眼裡,而是藏在我日復一日打開筆電時的手勢裡,藏在我為某段話按下儲存時的寧靜裡,也藏在我願意對自己說「再等等」的那一刻。我不是在等待什麼機會,而是在等一種自己準備好的感覺,那時,所有判斷與行動才能真正從我自身出發,而不是倉促反射。

它沒有聲音,沒有名字,也沒有形式,卻讓我能在面對混亂時,不立刻崩潰。它不給我指令,也不需要祕密,它只陪著我,在我無法應對的時候,幫我留下來,不推我前進,也不拉我回頭。

它誕生的那一天,並沒有雷聲,也沒有火光。我只是靜靜地坐在桌前,看著眼前一疊重新打回來的草稿,不再覺得羞愧。那羞愧太輕了,甚至不夠當作抵抗的燃料。我只是在心裡某個地方感到一陣微小的迴響,像某個太久沒使用的腺體忽然分泌出某種液體,那種黏著、微熱、陌生卻清晰的感覺,讓我知道,它出現了。那是一個極小的時刻,但它幫我找回坐下來的理由。

我看著那股力量在紙頁與鍵盤之間若隱若現,它也許沒有名字,但有一種韻律,與我息息相連。從那天起,我再也不需要回應每一個不合理的規則,我只需要讓它順著我體內的節奏啟動,它就會懂得怎麼讓我穿越。它不回答世界的問題,只回應我的存在。

如果世界再一次以體制或合理為名逼近,我不會再拿出反駁的語言,那些語言早已疲乏。我只會輕輕讓它貼合在我的身體內側,它不必亮相,只要能讓我繼續呼吸、繼續前行。它像一口氣,藏在經絡與骨縫之間,為我保留一種靜靜不死的意志。

我也曾懷疑這樣是否太過消極,是否像是一種逃避?可後來我明白,逃避其實需要更強的決心。那是對一個荒謬系統的拒絕參與,是一種更困難的行動:選擇不入局,而不是硬闖進規則裡自我消耗。我沒有要贏,我只是不願意被改寫。

我不會理解成抵抗,而是另一種存在方式,一種從混亂中長出來的有機體。它順著我的經絡長出來,在每一次被誤解的沉默裡成形,在每一場無聲的遠離中凝聚。它安靜、穩定、不為人見,躺在我的心裡,提示出所有能夠讓浮躁的我不再沸騰的字句,能在每個岌岌可危的場景裡陪著我。即使我身體顫抖、語言卡住、情緒暗湧,它仍靜靜地待著,像是內在溫度的一盞小燈。

我不再追求被理解,只求不失衡。而這個內在的容器,就是我最深處的衡器,不測量別人對我的評價,只測量我是否還能與自己同步。

如今它與我不再分離。我走路,它藏在我的腳步裡;我靜坐,它沉在我的氣息裡;我咬字,它伏在聲音的邊緣;我疲累,它就在我脊椎裡維持最後的張力。它無需上場,因為它早已變成我修心的方式,是我理解易經裡變與不變、動與靜的根據地。它不是規則,而是節氣;不是應對,而是轉運。

我不再需要靠對抗證明我存在,我只要呼吸。只要讓身體回到它自己的節律裡,讓那些與我無關的節拍自動退場。那些來自天干地支的運行,宇宙的光影,以及我此刻決定沉默的理由,全部交給它記錄,它會記得那些我暫時忘記的東西。

它是兵器,也是衣物,是氣,是靜,是我內在延伸出的形狀,是所有不被定義的東西之總和。它幫我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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